這條在過去兩年時間裏加緊新修出來的通道要狹窄、曲折得多,但這條通道作為補充,能叫淮陽山裏的人力、物資充分發揮作用,同時也無懼淮陽山北麵的通道有可能會被襲憂來的壽州軍斥候兵馬截斷,還能更加隱蔽棠邑軍的集結調動,則更顯得意義重大。
一隊隊人馬往樂安方向集結,而在樂安縣境內,孔熙榮更是早一步在縣境西翼修建一批兵營寨壘。
十一月中旬,就在臨晉侯李長風、工部侍郎周元等人於朝堂上強烈駁斥韓謙敦促一個月內快速解決羅山守軍的奏疏之時,以何柳鋒為主將、蘇烈為副將的棠邑前鋒軍一萬兩千名精銳兵馬,則已經進駐在穀水河東岸入駐的營地,距離羅山城僅不到三十裏。
而左龍雀軍在穀水河西岸的核心營寨之一,獨山驛距離棠邑前鋒軍的主駐營地僅五百步,實際就相當於隔穀水河而相望了。
前鋒軍抵達穀水河東岸之後,並沒有停止下來等候進一步的命令再行動,而是分出一股股兵馬沿穀水河東岸擴散,占領、控製多處更容易渡河的地點——襄北軍在河岸對麵組織成百上千的民夫,每鑿開河冰,使得穀水河十一月下旬都沒有徹底的凍結起來。
除此之外,從河朔南歸之後調到孔熙榮帳前任職的韓豹,這次與王樘也編入前鋒軍序列,各自率領千餘精銳步卒,直接挺進穀水河上遊的兩翼河穀,對穀水河上遊的山寨展開清剿。
去年秋冬,孔熙榮率部進入淮陽山北坡山區,發動底層貧民及奴婢暴動,反抗豪族大戶壓迫盤剝時,僅僅限於潢河上遊以東的區域。
而穀水河上遊山區,鄰近襄北軍控製九裏關、靈山大營,距離烏金嶺頗為遙遠,又由於沿穀水河而上的山區,地勢相對平坦,容易被潢川與樂安的駐兵攻進,因而去年大規模發動底層貧民及奴婢暴動,就沒有將觸手伸到穀水河上遊的沿岸山區裏來。
雖穀水河乃是羅山與樂安、潢川兩縣的分界界河,但穀水河上遊河穀,宣溪灣、高化店埠等地,傳統上卻又是隸屬於羅山縣。
至少韋群出使大楚提議蜀楚聯軍進攻關中之前,韓謙並沒有想著要跟李知誥搞軍事對峙,甚至穀水河中下遊東岸地區僅派少量的哨騎,都沒有建造固定的營地,自然也沒有想著去控製穀水河上遊的山區。
不過,在韓謙下決心將溫氏族人劫持到棠邑之後,穀水河在西翼變得更加重要,西翼對穀水河上遊山區的態度,也隨之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就在兩三個月前,不僅僅局限於沿著穀水河東岸搶修數座永備型營寨,孔熙榮同時分派上百名精幹人手,潛進臨近九裏關的穀水河上遊河穀山區,暗中聯絡、鼓動山寨裏的底層貧民及奴婢。
現在到了收獲的時候,韓豹、王樘精銳兵馬直接進山,叩開一座座山寨,不順從者則從內部發起暴動,裏應外合,將山寨強行攻克,廢除奴婢舊製、鎮壓豪民大戶,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一地區上萬名底層貧民、奴婢發動起來,建立兩處鄉司,並征調兩千精壯,將兵馬擴編四千餘人,駐紮在穀水河出剪子嶺、東距襄北軍靈山大營僅二十餘裏的峽口附近,威脅九裏關到靈山大營以及從靈山大營到羅山城的側翼。
寒冬時節,溪河枯瘦,很容易就對穀水河上遊進行截流。
而同時大量石灰、石泥、青磚、條石等建造材料,通過上千匹騾馬,從潢川、樂安、殷城、新經等地源源不斷的往剪子嶺峽口運送過來,組織成百上千的精壯勞力在附近山嶺的砍伐林木。
這麼大的動作,顯然不是僅僅想在剪子嶺峽口修兩座營寨,並用浮橋連接起來。
從剪子嶺峽口往北,沿穀水河東岸更是有數千民夫被征用起來,不顧冰雪嚴寒,搶修東岸廢棄的河堤及道路。
…………
…………
“韓謙真要在峽口搶修堰壩嗎?”
徐靖站在一處緩坡之上,悵然而憤怒的問道。
他眺望剪子嶺北側的河冰破開後,冰麵下已經斷流,成百上千的民夫,已經在河道裏打下一道低矮的柵牆,填以土石,以便能擋住滲流下來的少量河水,但在柵牆下麵的河道,無數人正將河床上的淤泥清出。
看著東岸營地裏,成百上千匹騾馬正不斷的將磚石等運來堆積,很顯然是要在簡易柵牆的下方河道裏,修造一座正式的堰壩。
韓謙在此時不惜征用成千上萬的民夫在穀水上遊修造堰壩,險惡用意也是不言自明的。
烏金嶺一戰,壽州軍的主力都集結在烏金嶺與梅塘山之間的狹河穀之內,更容易受上遊大水的衝擊,但出剪子嶺之後,穀水河西岸便是一馬平川,想要利用大水衝擊到二三十裏之外、修建於羅山城外圍的襄北軍營寨,則需要在穀水河上遊利用堰壩及兩翼的山體蓄積十倍以上的水量才行,那就需要建造更高、更正式的堰壩。
這樣規模的工程,當世不是不能做,但需要征用的民夫役工規模巨大,同時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
當然了,別人做不到,不代表棠邑做不到。
看東岸堆積大量的青磚,很顯然韓謙是要用更容易燒製的青磚取代條石,砌造壩體——青磚壩體更容易為河水浸蝕,遠不及條石,但要是韓謙修堰壩的目的,僅是蓄水衝擊西岸,用青磚而舍條石無疑能節省大量的時間。
而事實上,即便這座堰壩修建的高度不夠,蓄不到足量的水,但也將由於這座堰壩的存在,迫使襄北軍不敢隨意靠近穀水河,而像獨山津這些緊挨著穀水河西岸的營寨則都要放棄掉。
當然,明年春後,哪怕是棠邑軍放水衝毀靈山大營與羅山城之間的道路,也是夠他們吃一壺的。
受沈漾指派,趕到羅山視察戰情、協調襄北軍及棠邑軍關係的張潛,昨才在樂安城跟高紹、孔熙榮兩人見過麵,今日渡過穀水河,剛到獨山津,還沒有見到李知誥的麵,半道就被徐靖、姚惜拉到這裏來,但他看到這一幕也是暗暗吃驚,沒想到韓謙竟然已經明目張膽到直接露出不惜對襄北軍開幹的獠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