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手詔(二)(3 / 3)

即便有手詔證明他父親韓道勳的慘死,溫暮橋不是直接的罪魁禍首,但就是因為這個,因為家人親族在棠邑的控製之下,他們這邊隨便派一個人過去,溫博就會無條件、毫無保留的接受?

就算溫博同意了,他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但在不公開手詔的情形下,溫博手下的那些部將都是木偶人,會不顧不管不問的跟著溫博一條道走到黑,不擔心會遭受清算,不鬧嘩變?

事情沒有那麼容易,還要有時間跟溫博及其核心部將曹霸、薛川等人談妥條件,進行必要的寬慰,也需要用武力進行震懾,之後還要對其部進行必要的整編整頓。

然而這一整流程走下來,這支兵馬到勉強能用時,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必須雙管齊下,甚至金陵那邊的工夫僅僅是表麵工夫,更多是製造聲勢,反過來孤立李知誥及呂輕俠等人,也方便日後大家有台階可下。

而到十一月底的時候,南北淝水河基本都會結冰凍實。

韓謙這時候將大量的水軍戰船調到安豐寨附近,那裏又沒有防禦森嚴的水軍大營,戰船停留在安豐渠的水道裏,極易成為壽州軍突襲的目標。

不過,如果能不惜投入更多的人力,每沿岸開鑿河冰,水軍戰船還是能在北淝水河道裏保持一定的機動性。

當然,這需要先修通安豐渠。

這麼做更為重要的意義,還是要叫呂輕俠、李知誥相信,有必要時,棠邑水軍在明年一月底河冰融化之後,會不計一切代價的第一時間闖過左樓船軍在北淝河下遊河口附近的封鎖,進入淮河上遊,與駐守羅山或潢川的守軍會合,同時也將迫使襄北軍無法在臨近淮河上遊河道的任何一座城池立足!

不要剛趕過來的馮翊、奚發兒、韓東虎剛剛趕回來,馮繚、高紹、郭榮等人這時候也是為手詔之事心驚、為有機會直接招降羅山守軍之事暗喜,心思浮動,一時半會都有點跟不上韓謙的思路,禁不住問道:“大人後續具體有什麼打算?”

他們也都是有主見之人,即便是遵從韓謙的命令,但總得先問清楚韓謙真正的意圖。

“要是事事皆依照長鄉侯王邕他們的圖謀,隻會令下大局徹底糜爛,難以收拾,他們真要謀事,就得讓我們直接參與進去——你們跟我進來。”韓謙要眾人跟他走進,就著地圖才方便更清楚的解釋他昨夜與王珺推演一夜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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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關鎮走須濡山南麓到曆陽城,往返僅一百一十裏。

南詔、黔中的山地矮種|馬,耐力好,能吃苦耐勞,但用以急行軍速度則太慢,日行百裏就差不多是極限了,長遠距駝運貨物,或給馬步軍充當腳步,基本會保持在每五六十裏的均勻速度上,才不會傷馬。

然而最上等的西蕃戰馬,能在三個時辰內跑出二百裏的記錄來。

“嗒嗒”的馬蹄聲,仿佛雷霆一般在須濡山南麓前的驛道上滾動著。

霍厲帶著人快馬加鞭趕到東關鎮傳信,在清晨的薄霧間,郭卻又與霍厲再率十數騎兵護送曹幹趕到曆陽城,早晨的薄霧才剛剛散盡,顯得蒼白無力的太陽才剛剛爬上樹梢頭。

昨日明明在裕溪河口見到麵,又一起趕往東關鎮駐紮下來,但夜裏除了見到馮繚、郭卻二人外,韓謙突然間有事離開東關鎮,連麵都沒有再露,曹幹心裏也極為忐忑。

他不知道棠邑是真突發了什麼狀況,又或者是韓謙猜到他的來意,並無意支持他們謀事,才突然間決定避而不見。

此時的曆陽,已經是大寒氣,一路策馬狂奔,身穿襖袍、商賈打扮的曹幹額頭上都布滿密密的汗珠子,來不及擦拭一把,便略帶忐忑的隨郭卻、霍厲走進韓謙在曆陽城裏的府邸漣園。

書齋之中,僅馮繚、郭榮站在旁邊商議什麼事情,其他人不知去向,或各自忙綠起來。

馮繚看到曹幹與郭卻走到廊前,走過來請曹幹他們進去;韓謙正伏案親筆寫一封書信,沒有叫郭榮或霍肖代勞。

曹幹猶豫了一會兒,看到韓謙抬起頭來,才拱手問道:“侯爺昨夜突然離開東關鎮,卻不知是棠邑突然有發生了什麼事情?”

“昨曆陽城裏有個很特殊的客人,突然有大楚先帝當年留下來的一封手書,要當麵交給我——我昨日急於辨識先帝手書的真偽,怠慢之處,還請曹大人見諒,”

韓謙放下筆,將寫好的信件加蓋印記後裝入信封,叫人拿過去加封火漆,又示意馮繚將佑帝當年加害他父親的手詔,從案頭拿過去給曹幹看,道,

“對了,也請曹大人幫我參詳一下,大楚先帝的這封手書,到底是真是假……”

曹幹正想他哪裏能辨認佑帝的字跡,但接過手詔低頭看裏麵的內容,整個人都跟遭雷劈似的愣在那裏。

關於韓道勳怎麼被安寧宮加害,曹幹他自然也聽到很多真假莫辨的傳言,但他沒想到會真有這麼一封手詔,更沒有想到這封手詔竟然這時候落回到韓謙的手裏。

“曹大人,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打開窗子亮話了?”韓謙眼瞳陰沉的盯住曹幹問道。

曹幹這一刻如感千鈞重物壓在手心之上,他的來意也已經跟馮繚暗示過,相信韓謙沒有必要拿一封偽造的大楚先皇手詔來套他的什麼話。

而這封手詔是真,那代表的意義就太複雜、太重大了,複雜得令見多識廣的他,都禁不住口幹舌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