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圖書館的大門,林昕才問,“去哪裏?”
在她身邊,薛瑾用導航軟件搜索路線,一邊回答著,“落月湖,聽說過嗎?”
薛瑾想了想最近挺熱門的幾處網紅打卡景點,發現沒這個名字,便誠實地搖頭,“沒聽過。在哪裏?”
然後薛瑾回答,“你應該沒聽過,因為那個名字,是我隨便取的。”
林昕送給他一雙白眼球,“無聊。”
薛瑾說,“走吧,附近剛好有一路公交車。去到那裏,”他看著林昕,“保證你不會後悔。”
這是他的一個秘密基地。大概從幾年前起,薛瑾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在某些周末的時候,他會選擇一路公交車坐上去,在車上打發時間。
司機開著車,乘客們上上下下。在車裏,他可以把思維完全放空,什麼都不想,隻是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象。
因為閃現的速度太快,很多時候,他對那些景象的印象,隻留下一抹色彩。但也有例外。
比如他發現的那片湖。那是一路公交車沿途的一個站,人煙稀少,穿過一片草叢,就是被草叢包圍著的湖麵。
湖麵不算很廣闊,平靜時如一麵鏡子,水色清澈到足以將天空複刻完全。周邊的草叢濃密,呈現一片蓬勃的深綠色,時不時有各種顏色的飛鳥掠過,轉瞬間又隱沒在草叢的另一邊。
繞到湖的另一邊,就是一片草地。他喜歡躺在那裏,就像躺在教學樓天台的地板上,仰望著天空,感受它的寬廣,認識到自己的渺小。
以及比渺小的自己更加微不足道的那些煩惱。
這是他心靈真正得到安寧的片刻。
比起日景,他更愛那裏的夜景。之所以稱呼它為落月湖,就是在他見識到一彎新月如何被湖麵複刻、而後天邊的新月和湖麵的新月交相輝映的整個過程。
那種景象,用驚豔形容也遠遠不夠。
自然中蘊含了太多的鬼斧神工,可惜人類被所謂的潮流所裹挾,浮躁地向往著社會金字塔的頂端,窮盡一生之力往上攀爬。
末了,無非也隻是收獲了片刻的滿足,隨即又被無邊無際的奢望淹沒和吞噬。
有時候,人類所有的欲望,比不過路邊一朵迎風招搖的花。
在公交站等那路公交車的時候,薛瑾跟林昕說了他發現那片湖的經過。林昕安靜地聽著,在他講述完畢後,才出聲,“有沒有人說過,你其實適合當一位哲學家?”
薛瑾失笑,“沒有。他們都希望我當一個律師,或者一個醫生。當然成為一位投行家也不錯。”
“那你呢?”林昕問,她察覺到,那些“希望”裏麵,唯獨沒有薛瑾自己的希望。
薛瑾捕捉著窗外飛閃而過的景色,“我嗎?不知道啊。”
這或許就是他有時候感到沮喪的原因。家人的希望太過直白鮮明,偏偏不是他向往的,但是偏偏他自己又沒有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