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漢書卷二十八(三)(3 / 3)

自柳三度至張十二度,謂之鶉火之次,周之分也。

韓地,角、亢、氐之分野也。韓分晉得南陽郡及潁川之父城、定陵、襄城、潁陽、潁陰、長社、陽翟、郟,東接汝南,西接弘農得新安、宜陽,皆韓分也。及《詩?風》陳、鄭之國,與韓同星分焉。

鄭國,今河南之新鄭,本高辛氏火正祝融之虛也。及成皋、滎陽,潁川之崇高、陽城,皆鄭分也。本周宣王弟友為周司徒,食采於宗周畿內,是為鄭。鄭桓公問於史伯曰:“王室多故,何所可以逃死?”史伯曰:“四方之國,非王母弟甥舅則夷狄,不可入也。其濟、洛、河、潁之間乎!子男之國,虢、會為大,恃勢與險,崇侈貪冒,君若寄帑與賄,周亂而敝,必將背君;君以成周之眾,奉辭伐罪,亡不克矣。”公曰:“南方不可乎?”對曰:“夫楚,重黎之後也,黎為高辛氏火正,昭顯天地,以生柔嘉之材。薑、嬴、荊,羋,實與諸姬代相幹也。薑,伯夷之後也;嬴,伯益之後也。伯夷能禮於神以佐堯,伯益能儀百物以佐舜,其後皆不失祠,而未有興者,周衰將起,不可逼也。”桓公從其言,乃東寄帑與賄,虢、會受之。後三年,幽王敗,桓公死,其子武公與平王東遷,卒定虢、會之地,右雒左泲,食溱、洧焉。土而險,山居穀汲,男女亟聚會,故其俗淫。《鄭詩》曰:“出其東門,有女如雲。”又曰:“溱與洧方灌灌兮,士與女方秉菅兮。”“恂盱且樂,惟士與女,伊其相謔。”此其風也。吳劄聞《鄭》之歌,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自武公後二十三世,為韓所滅。

陳國,今淮陽之地。陳本太昊之虛,周武王封舜後媯滿於陳,是為胡公,妻以元女大姬。婦人尊貴,好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巫鬼。《陳詩》曰:“坎其擊鼓,宛丘之下,亡冬亡夏,值其鷺羽。”又曰:“東門之枌,宛丘之栩,子仲之子,婆娑其下。”此其風也。吳劄聞《陳》之歌,曰:“國亡主,其能久乎!”自胡公後二十三世為楚所滅。陳雖屬楚,於天文自若其故。

潁川、南陽,本夏禹之國。夏人上忠,其敝鄙樸。韓自武子後七世稱侯,六世稱王,五世而為秦所滅。秦既滅韓,徙天下不軌之民於南陽,故其俗誇奢,上氣力,好商賈漁獵,藏匿難製禦也。宛,西通武關,東受江、淮,一都之會也。宣帝時,鄭弘、召信臣為南陽太守,治皆見紀。信臣勸民農桑,去末歸本,郡以殷富。潁川,韓都。士有申子、韓非,刻害餘烈,高仕宦,好文法,民以貪遴爭訟生分為失。韓延壽為太守,先之以敬讓;黃霸繼之,教化大行,獄或八年亡重罪囚。南陽好商賈,召父富以本業;潁川好爭訟分異,黃、韓化以篤厚。“君子之德風也,小人之德草也”,信矣!

自東井六度至亢六度,謂之壽星之次,鄭之分野,與韓同分。

趙地,昴、畢之分野。趙分晉,得趙國。北有信都、真定、常山、中山,又得涿郡之高陽、鄚、州鄉;東有廣平、巨鹿、清河、河間,又得渤海郡之東平舒、中邑、文安、束州,成平、章武,河以北也;南至浮水、繁陽、內黃、斥丘;西有太原、定襄、雲中、五原、上黨。上黨,本韓之別郡也,遠韓近趙,後卒降趙,皆趙分也。

自趙夙後九世稱侯,四世敬侯徙都邯鄲,至曾孫武靈王稱王,五世為秦所滅。

趙、中山地薄人眾,猶有沙丘紂淫亂餘民。丈夫相聚遊戲,悲歌慷慨,起則椎剽掘塚,作奸巧,多弄物,為倡優。女子彈弦跕,遊媚富貴,遍諸侯之後宮。

邯鄲北通燕、涿,南有鄭、衛,漳、河之間一都會也。其土廣俗雜,大率精急,高氣勢,輕為奸。

太原、上黨又多晉公族子孫,以詐力相傾,矜誇功名,報仇過直,嫁取送死奢靡。漢興,號為難治,常擇嚴猛之將,或任殺伐為威。父兄被誅,子弟怨憤,至告訐刺史二千石,或報殺其親屬。

鍾、代、石、北,迫近胡寇,民俗懻忮,好氣為奸,不事農商,自全晉時,已患其剽悍,而武靈王又益厲之。故冀州之部,盜賊常為它州劇。

定襄、雲中、五原,本戎狄地,頗有趙、齊、衛、楚之徙。其民鄙樸,少禮文,好射獵。雁門亦同俗,於天文別屬燕。

燕地,尾、箕分野也。武王定殷,封召公於燕,其後三十六世與六國俱稱王。東有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西有上穀、代郡、雁門,南得涿郡之易、容城、範陽、北新城、故安、涿縣、良鄉、新昌,及勃海之安次,皆燕分也。樂浪、玄菟,亦宜屬焉。

燕稱王十世,秦欲滅六國,燕王太子丹遣勇士荊軻西刺秦王,不成而誅,秦遂舉兵滅燕。

薊,南通齊、趙,勃、碣之間一都會也。初,太子丹賓養勇士,不愛後宮美女,民化以為俗,至今猶然。賓客相過,以婦侍宿,嫁取之夕,男女無別,反以為榮。後稍頗止,然終未改。其俗愚悍少慮,輕薄無威,亦有所長,敢於急人,燕丹遺風也。

上穀至遼東,地廣民希,數被胡寇,俗與趙、代相類,有漁鹽棗栗之饒。北隙烏丸、夫餘,東賈真番之利。

玄菟、樂浪,武帝時置,皆朝鮮、貉、句驪蠻夷。殷道衰,箕子去之朝鮮,教其民以禮義,田蠶織作。樂浪朝鮮民犯禁八條:相殺以當時償殺;相傷以穀償;相盜者男沒入為其家奴,女子為婢,欲自贖者,人五十萬。雖免為民,俗猶羞之,嫁取無所讎,是以其民終不相盜,無門戶之閉,婦人貞信不淫辟。其田民飲食以籩豆,都邑頗放效吏及內郡賈人,往往以杯器食。郡初取吏於遼東,吏見民無閉臧,及賈人往者,夜則為盜,俗稍益薄。今於犯禁浸多,至六十餘條。可貴哉,仁賢之化也!然東夷天性柔順,異於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行,設浮於海,欲居九夷,有以也夫!樂浪海中有倭人,分為百餘國,以歲時來獻見雲。

自危四度至鬥六度,謂之析木之次,燕之分也。

齊地,虛、危之分野也。東有甾川、東萊、琅邪、高密、膠東,南有泰山、城陽,北有千乘,清河以南,勃海之高樂、高城、重合、陽信,西有濟南、平原,皆齊分也。

少昊之世有爽鳩氏,虞、夏時有季,湯時有逢公柏陵,殷末有薄姑氏,皆為諸侯,國此地。至周成王時,薄姑氏與四國共作亂,成王滅之,以封師尚父,是為太公。《詩?風》齊國是也。臨甾名營丘,故《齊詩》曰:“子之營兮,遭我乎之間兮。”又曰:“俟我於著乎而。”此亦其舒緩之體也。吳劄聞《齊》之歌,曰:“泱泱乎,大風也哉!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

古有分土,亡分民。太公以齊地負海舄鹵,少五穀而人民寡,乃勸以女工之業,通魚鹽之利,而人物輻湊。後十四世,桓公用管仲,設輕重以富國,合諸侯成伯功,身在陪臣而取三歸。故其俗彌侈,織作冰紈綺繡純麗之物,號為冠帶衣履天下。

初,太公治齊,修道術,尊賢智,賞有功,故至今其土多好經術,矜功名,舒緩闊達而足智。其失誇奢朋黨,言與行繆,虛詐不情,急之則離散,緩之則放縱。始桓公兄襄公淫亂,姑姊妹不嫁,於是令國中民家長女不得嫁,名曰“巫兒”,為家主祠,嫁者不利其家,民至今以為俗。痛乎,道民之道,可不慎哉!

昔太公始封,周公問:“何以治齊?”太公曰:“舉賢而上功。”周公曰:“後世必有篡殺之臣。”其後二十九世為強臣田和所滅,而和自立為齊侯。初,和之先陳公子完有罪來奔齊,齊桓公以為大夫,更稱田氏。九世至和而篡齊,至孫威王稱王,五世為秦所滅。

臨甾,海、岱之間一都會也,其中具五民雲。

魯地,奎、婁之分野也。東至東海,南有泗水,至淮,得臨淮之下相、睢陵、僮、取慮,皆魯分也。

周興,以少昊之虛曲阜封周公子伯禽為魯侯,以為周公主。其民有聖人之教化,故孔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言近正也。瀕洙泗之水,其民涉度,幼者扶老而代其任。俗既益薄,長老不自安,與幼少相讓,故曰:“魯道衰,洙泗之間齗齗如也。”孔子閔王道將廢,乃修六經,以述唐虞三代之道,弟子受業而通者七十有七人。是以其民好學,上禮義,重廉恥。周公始封,太公問:“何以治魯?”周公曰:“尊尊而親親。”太公曰:“後世浸弱矣。”故魯自文公以後,祿去公室,政在大夫,季氏逐昭公,陵夷微弱,三十四世而為楚所滅。然本大國故自為分野。

今去聖久遠,周公遺化銷微,孔氏庠序衰壞。地民眾,頗有桑麻之業,亡林澤之饒。俗儉嗇愛財,趨商賈,好訾毀,多巧偽,喪祭之禮文備實寡,然其好學猶愈於它俗。

漢興以來,魯東海多至卿相。東平、須昌、壽良,皆在濟東,屬魯,非宋地也,當考。

宋地,房、心之分野也。今之沛、梁、楚、山陽、濟陰、東平及東郡之須昌、壽張,皆宋分也。

周封微子於宋,今之睢陽是也,本陶唐氏火正閼伯之虛也。濟陰定陶,《詩?風》曹國也。武王封弟叔振鐸於曹,其後稍大,得山陽、陳留,二十餘世為宋所滅。

昔堯作遊成陽,舜漁雷澤,湯止於亳,故其民猶有先王遺風,重厚多君子,好稼穡,惡衣食,以致畜藏。

宋自微子二十餘世,至景公滅曹,滅曹後五世亦為齊、楚、魏所滅,三分其地。魏得其梁、陳留,齊得其濟陰、東平,楚得其沛。故今之楚彭城,本宋也,《春秋經》曰“圍宋彭城”。宋雖滅,本大國,故自為分野。

沛楚之失,急疾顓己,地薄民貧,而山陽好為奸盜。

衛地,營室、東壁之分野也。今之東郡及魏郡黎陽,河內之野王、朝歌,皆衛分也。

衛本國既為狄所滅,文公徙封楚丘,三十餘年,子成公徙於帝丘。故《春秋經》曰“衛遷於帝丘”,今之濮陽是也。本顓頊之虛,故謂之帝丘。夏後之世,昆吾氏居之。成公後十餘世,為韓、魏所侵,盡亡其旁邑,獨有濮陽。後秦滅濮陽,置東郡,徙之於野王。始皇既並天下,猶獨置衛君,二世時乃廢為庶人。凡四十世,九百年,最後絕,故獨為分野。

衛地有桑間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會,聲色生焉,故俗稱鄭、衛之音。周末有子路、夏育,民人慕之,故其俗剛武,上氣力。漢興,二千石治者亦以殺戮為威。宣帝時韓延壽為東郡太守,承聖恩,崇禮義,尊諫爭,至今東郡號善為吏,延壽之化也。其失頗奢靡,嫁取送死過度,而野王好氣任俠,有濮上風。

楚地,翼、軫之分野也。今之南郡、江夏、零陵、桂陽、武陵、長沙及漢中、汝南郡,盡楚分也。

周成王時,封文、武先師鬻熊之曾孫熊繹於荊蠻,為楚子,居丹陽。後十餘世至熊達,是為武王,浸以強大。後五世至嚴王,總帥諸侯,觀兵周室,並吞江、漢之間,內滅陳、魯之國。後十餘世,頃襄王東徙於陳。

楚有江漢川澤山林之饒;江南地廣,或火耕水耨。民食魚稻,以漁獵山伐為業,果蓏蠃蛤,食物常足。故啙窳偷生,而亡積聚,飲食還給,不憂凍餓,亦亡千金之家。信巫鬼,重淫祀。而漢中淫失枝柱,與巴、蜀同俗。汝南之別,皆急疾有氣勢。江陵,故郢都,西通巫、巴,東有雲夢之饒,亦一都會也。

吳地,鬥分野也。今之會稽、九江、丹陽、豫章、廬江、廣陵、六安,臨淮郡,盡吳分也。

殷道既衰,周大王亶父興梁之地,長子大伯,次曰仲雍,少曰公季。公季有聖子昌,大王欲傳國焉。大伯、仲雍辭行采藥,遂奔荊蠻。公季嗣位,至昌為西伯,受命而王。故孔子美而稱曰:“大伯,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大伯初奔荊蠻,荊蠻歸之,號曰句吳。大伯卒,仲雍立,至曾孫周章,而武王克殷,因而封之。又封周章弟中於河北,是為北吳,後世謂之虞,十二世為晉所滅。後二世而荊蠻之吳子壽夢盛大稱王。其少子則季劄,有賢材。兄弟欲傳國,劄讓而不受。自(大伯)壽夢稱王六世,闔廬舉伍子胥、孫武為將,戰勝攻取,興伯名於諸侯。至子夫差,誅子胥,用宰嚭,為粵王句踐所滅。

吳、粵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劍,輕死易發。

粵既並吳,後六世為楚所滅。後秦又擊楚,徙壽春,至子為秦所滅。

壽春、合肥受南北湖皮革、鮑、木之輸,亦一都會也。始楚賢臣屈原被讒放流,作《離騷》諸賦以自傷悼。後有宋玉、唐勒之屬慕而述之,皆以顯名。漢興,高祖王兄子濞於吳,招致天下之娛遊子弟,枚乘、鄒陽、嚴夫子之徒興於文、景之際。而淮南王安亦都壽春,招賓客著書。而吳有嚴助、朱買臣,貴顯漢朝,文辭並發,故世傳《楚辭》。其失巧而少信。初淮南王異國中民家有女者,以待遊士而妻之,故至今多女而少男。本吳、粵與楚接比,數相並兼,故民俗略同。

吳東有海鹽章山之銅,三江五湖之利,亦江東之一都會也。豫章出黃金,然堇堇物之所有,取之不足以更費。江南卑濕,丈夫多夭。

會稽海外有東鯷人,分為二十餘國,以歲時來獻見雲。

粵地,牽牛、婺女之分野也。今之蒼梧、鬱林、合浦、交阯、九真、南海、日南,皆粵分也。

其君禹後,帝少康之庶子雲,封於會稽,文身斷發,以避蛟龍之害。後二十世,至句踐稱王,與吳王闔廬戰,敗之雋李。夫差立,句踐乘勝複伐吳,吳大破之,棲會稽,臣服請平。後用範蠡、大夫種計,遂伐滅吳,兼並其地。度淮與齊、晉諸侯會,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使賜命為伯,諸侯畢賀。後五世為楚所滅,子孫分散,君服於楚。後十世,至閩君搖,佐諸侯平秦。漢興,複立搖為越王。是時,秦南海尉趙佗亦自王,傳國至武帝時,盡滅以為郡雲。

處近海,多犀、象、毒冒、珠璣、銀、銅、果、布之湊,中國往商賈者多取富焉。番禺,其一都會也。

自合浦徐聞南入海,得大州,東西南北方千裏,武帝元封元年略以為儋耳、珠厓郡。民皆服布如單被,穿中央為貫頭。男子耕農,種禾稻、紵麻,女子桑蠶織績。亡馬與虎,民有五畜,山多麈麖。兵則矛、盾、刀,木弓弩、竹矢,或骨為鏃。自初為郡縣,吏卒中國人多侵陵之,故率數歲一反。元帝時,遂罷棄之。

自日南障塞、徐聞、合浦船行可五月,有都元國;又船行可四月,有邑盧沒國;又船行可二十餘日,有諶離國;步行可十餘日,有夫甘都盧國。自夫甘都盧國船行可二月餘,有黃支國,民俗略與珠厓相類。其州廣大,戶口多,多異物,自武帝以來皆獻見。有譯長,屬黃門,與應募者俱入海市明珠、璧流離、奇石異物,齎黃金雜繒而往。所至國皆稟食為耦,蠻夷賈船,轉送致之。亦利交易,剽殺人。又苦逢風波溺死,不者數年來還。大珠至圍二寸以下。平帝元始中,王莽輔政,欲耀威德,厚遺黃支王,令遣使獻生犀牛。自黃支船行可八月,到皮宗;船行可二月,到日南、象林界雲。黃支之南,有已程不國,漢之譯使自此還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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