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漢書卷二十五(一)(3 / 3)

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黃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餘,得四印,得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製詔禦史:“昔禹疏九河,決四瀆。間者,河溢皋陸,堤徭不息。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乾》稱‘飛龍’,‘鴻漸於般’,朕意庶幾與焉。其以二千戶封地士將軍大為樂通侯。”賜列侯甲第,童千人。乘輿斥車馬、帷帳、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十萬斤,更名其邑曰當利公主。天子親如五利之弟,使者存問共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視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後裝治行,東入海求其師雲。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扼腕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其夏六月,汾陰巫錦為民祠魏脽後土營旁,見地如鉤狀,掊視得鼎。鼎大異於眾鼎,文鏤無款識,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勝以聞。天子使驗問巫得鼎無奸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上行,薦之。至中山,晏溫,有黃雲焉。有鹿過,上自射之,因之以祭雲。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歲數不登,故巡祭後土,祈為百姓育穀。今年豐茂未報,鼎曷為出哉?”有司皆言:“聞昔泰帝興神鼎一,一者一統,天地萬物所係象也。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象九州。皆嚐鬺享上帝鬼神。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德,饗承天祜。夏德衰,鼎遷於殷;殷德衰,鼎遷於周;周德衰,鼎遷於秦;秦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淪伏而不見。《周頌》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昊不敖,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以光潤龍變,承休無疆。合茲中山,有黃白雲降,蓋若獸之為符,路弓乘矢,集獲壇下,報祠大亨。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視宗禰廟,臧於帝庭,以合明應。”製曰:“可。”

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遠,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候其氣雲。

其秋,上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

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寶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黃帝時等。”卿有劄書曰:“黃帝得寶鼎冕候,問於鬼臾區,鬼臾區對曰:‘黃帝得寶鼎神策,是歲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終而複始。’於是黃帝迎日推策,後率二十歲複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黃帝仙登於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視其書不經,疑其妄言,謝曰:“寶鼎事已決矣。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說,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齊人,與安期生通,受黃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複當黃帝之時’。曰‘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曾孫也。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漢帝亦當上封,上封則能仙登天矣。黃帝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君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中國華山、首山、太室山、泰山、東萊山,此五山黃帝之所常遊,與神會。黃帝且戰且學仙,患百姓非其道,乃斷斬非鬼神者。百餘歲然後得與神通。黃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號大鴻,死葬雍,故鴻塚是也。其後黃帝接萬靈明庭。明庭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穀口也。黃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逘下迎黃帝。黃帝上騎,群臣後宮從上龍七十餘人,龍乃上去。餘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黃帝之弓。百姓卬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龍髯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於是天子曰:“嗟乎!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屣耳。”拜卿為郎,使東候神於太室。

上遂郊雍,至隴西,登空桐,幸甘泉。令祠官寬舒等具泰一祠壇,祠壇放亳忌泰一壇,三陔。五帝壇環居其下,各如其方。黃帝西南,除八通鬼道。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棗脯之屬,殺一犛牛以為俎豆牢具。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其下四方地,為腏,食群神從者及北鬥雲。已祠,胙餘皆燎之。其牛色白,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鹿中水而酒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泰一祝宰則衣紫及繡,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昒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則揖;而見泰一如雍郊禮。其讚饗曰:“天始以寶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複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黃。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有司雲“祠上有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泰一雲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太史令談、祠官寬舒等曰:“神靈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歲天子壹郊見。”

其秋,為伐南越,告禱泰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鬥、登龍,以象太一三星,為泰一鏠,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讎。上乃誅五利。

其冬,公孫卿候神河南,言見仙人跡緱氏城上,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寬暇,神不來。言神事,如迂誕,積以歲,乃可致。”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宮館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

其春,既滅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有鼓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或曰:“泰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於是塞南越,禱祠泰一、後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瑟自此起。

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後封禪。”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餘萬騎,還祭黃帝塚橋山,釋兵涼如。上曰:“吾聞黃帝不死。有塚,何也?”或對曰:“黃帝以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為且用事泰山,先類祠泰一。

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絕,莫知其儀體,而群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製》之望祀射牛事。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古不死之名也。秦(始)〔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黃帝以接神人蓬萊,高世比德於九皇,而頗采儒術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辯明封禪事,又拘於《詩》、《書》古文而不敢騁。上為封祠器視群儒,群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圖封事,於是上黜偃、霸,而盡罷諸儒弗用。

三月,乃東幸緱氏,禮登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上聞若有言“萬歲”雲。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乃令祠官加增太室祠,禁毋伐其山木,以山下戶凡三百封崇高,為之奉邑,獨給祠,複無有所與。上因東上泰山,泰山草木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顛。

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候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雲。群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巨公”,已忽不見。上既見大跡,未信,及群臣又言老父,則大以為仙人也。宿留海上,與方士傳車,及間使求神仙人以千數。

四月,還至奉高。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殊,不經,難施行。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至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縉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秘。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陰道。丙辰,禪泰山下阯東北肅然山,如祭後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縱遠方奇獸飛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祠。兕牛、象、犀之屬不用。皆至泰山,然後去。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雲出封中。

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群臣更上壽。下詔改元封元年。語在《武紀》。又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無風雨,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幾遇之,複東至海上望焉。奉車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曆北邊至九原。五月,乃至甘泉,周萬八千裏雲。

其秋,有星孛於東井。後十餘日,有星孛於三能。望氣王朔言:“候獨見填星出如瓜,食頃,複入。”有司皆曰:“陛下建漢家封禪,天其報德星雲。”

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泰一。讚饗曰:“德星昭衍,厥維休祥。壽星仍出,淵耀光明。信星昭見,皇帝敬拜泰祝之享。”

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雲“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毋所見,見大人跡雲。複遣方士求神人、采藥以千數。是歲旱。天子既出亡名,乃禱萬裏沙,過祠泰山。還至瓠子,自臨塞決河,留二日,湛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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