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漢書卷九十五(上)(3 / 3)

天子募罪人擊朝鮮。其秋,遣樓船將軍楊仆從齊浮勃海,兵五萬,左將軍荀彘出遼東,誅右渠。右渠發兵距險。左將軍卒多率遼東士兵先縱,敗散。多還走,坐法斬。樓船將齊兵七千人先至王險。右渠城守,窺知樓船軍少,即出擊樓船,樓船軍敗走。將軍仆失其眾,遁山中十餘日,稍求收散卒,複聚。左將軍擊朝鮮水西軍,未能破。

天子為兩將未有利,乃使衛山因兵威往諭右渠。右渠見使者,頓首謝:“願降,恐將詐殺臣;今見信節,請服降。”遣太子入謝,獻馬五千匹,及饋軍糧。人眾萬餘持兵,方渡水,使者及左將軍疑其為變,謂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將軍詐之,遂不渡浿水,複引歸。山報,天子誅山。

左將軍破浿水上軍乃前至城下,圍其西北。樓船亦往會,居城南。右渠遂堅城守,數月未能下。

左將軍素侍中,幸,將燕、代卒,悍,乘勝,軍多驕。樓船將齊卒,入海已多敗亡,其先與右渠戰,困辱亡卒,卒皆恐,將心慚,其圍右渠,常持和節。左將軍急擊之,朝鮮大臣乃陰間使人私約降樓船,往來言,尚未肯決。左將軍數與樓船期戰,樓船欲就其約,不會。左將軍亦使人求間隙降下朝鮮,不肯,心附樓船。以故兩將不相得。左將軍心意樓船前有失軍罪,今與朝鮮和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計,未敢發。天子曰:“將率不能前,乃使衛山諭降右渠,不能顓決,與左將軍相誤,卒沮約。今兩將圍城又乖異,以故久不決。”使故濟南太守公孫遂往正之,有便宜得以從事。遂至,左將軍曰:“朝鮮當下久矣,不下者,樓船數期不會。”具以素所意告遂曰:“今如此不取,恐為大害,非獨樓船,又且與朝鮮共滅吾軍。”遂亦以為然,而以節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軍計事,即令左將軍戲下執縛樓船將軍,並其軍。以報,天子(許)〔誅〕遂。

左將軍已並兩軍,即急擊朝鮮。朝鮮相路人、相韓陶、尼溪相參、將軍王唊相與謀曰:“始欲降樓船,樓船今執,獨左將軍並將,戰益急,恐不能與,王又不肯降。”陶、唊、路人皆亡降漢。路人道死。元封三年夏,尼溪相參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來降。王險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複攻吏。左將軍使右渠子長、降相路人子最,告諭其民,誅成已。故遂定朝鮮為真番、臨屯、樂浪、玄菟四郡。封參為清侯,陶為秋苴侯,唊為平州侯,長為幾侯。最以父死頗有功,為沮陽侯。左將軍征至,坐爭功相嫉乖計,棄市。樓船將軍亦坐兵至列口當待左將軍,擅先縱,失亡多,當誅,贖為庶人。

讚曰:楚、粵之先,曆世有土。及周之衰,楚地方五千裏,而勾踐亦以粵伯。秦滅諸侯,唯楚尚有滇王。漢誅西南夷,獨滇複寵。及東粵滅國遷眾,繇王居股等猶為萬戶侯。三方之開,皆自好事之臣。故西南夷發於唐蒙、司馬相如,兩粵起嚴助、朱買臣,朝鮮由涉何。遭世富盛,動能成功,然已勤矣。追觀太宗填撫尉佗,豈古所謂“招攜以禮,懷遠以德”者哉!漢書卷九十六上

西域傳第六十六上

西域以孝武時始通,本三十六國,其後稍分至五十餘,皆在匈奴之西,烏孫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東西六千餘裏,南北千餘裏。東則接漢,厄以玉門、陽關,西則限以蔥嶺。其南山,東出金城,與漢南山屬焉。其河有兩原:一出蔥嶺山,一出於闐。於闐在南山下,其河北流,與蔥嶺河合,東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鹽澤者也,去玉門、陽關三百餘裏,廣袤三〔四〕百裏。其水亭居,冬夏不增減,皆以為潛行地下,南出於積石,為中國河雲。

自玉門、陽關出西域有兩道:從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車,為南道,南道西逾蔥嶺則出大月氏、安息。自車師前王廷隨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為北道,北道西逾蔥嶺則出大宛、康居、奄蔡焉。

西域諸國大率土著,有城郭田畜,與匈奴、烏孫異俗,故皆役屬匈奴。匈奴西邊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領西域,常居焉耆、危須、尉黎間,賦稅諸國,取富給焉。

自周衰,戎狄錯居涇渭之北。及秦始皇攘卻戎狄,築長城,界中國,然西不過臨洮。

漢興至於孝武,事征四夷,廣威德,而張騫始開西域之跡。其後驃騎將軍擊破匈奴右地,降渾邪、休屠王,遂空其地,始築令居以西,初置酒泉郡,後稍發徙民充實之,分置武威、張掖、敦煌,列四郡,據兩關焉。自貳師將軍伐大宛之後,西域震懼,多遣使來貢獻。漢使西域者益得職。於是自敦煌西至鹽澤,往往起亭,而輪台、渠犁皆有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護,以給使外國者。

至宣帝時,遣衛司馬使護鄯善以西數國。及破姑師,未盡殄,分以為車師前後王及山北六國。時漢獨護南道,未能盡並北道也。然匈奴不自安矣。其後日逐王畔單於,將眾來降,護鄯善以西使者鄭吉迎之。既至漢,封日逐王為歸德侯,吉為安遠侯。是歲,神爵(三)〔二〕年也。乃因使吉並護北道,故號曰都護。都護之起,自吉置矣。僮仆都尉由此罷,匈奴益弱,不得近西域。於是徙屯田,田於北胥鞬,披莎車之地,屯田校尉始屬都護。都護督察烏孫、康居諸外國,動靜有變以聞。可安輯,安輯之;可擊,擊之。都護治烏壘城,去陽關二千七百三十八裏,與渠犁田官相近,土地肥饒,於西域為中,故都護治焉。

至元帝時,複置戊己校尉,屯田車師前王庭。是時,匈奴東蒲類王茲力支將人眾千七百餘人降都護,都護分車師後王之西為烏貪訾離地以處之。

自宣、元後,單於稱藩臣,西域服從。其土地山川、王侯戶數、道裏遠近,翔實矣。

出陽關,自近者始,曰婼羌。婼羌國王號去胡來王。去陽關千八百裏,去長安六千三百裏,辟在西南,不當孔道。戶四百五十,口千七百五十,勝兵者五百人。西與且末接。隨畜逐水草,不田作,仰鄯善、且末穀。山有鐵,自作兵,兵有弓、矛、服刀、劍、甲。西北至鄯善,乃當道雲。

鄯善國,本名樓蘭,王治扜泥城,去陽關千六百裏,去長安六千一百裏。戶千五百七十,口萬四千一百,勝兵二千九百十二人。輔國侯、卻胡侯、鄯善都尉、擊車師都尉、左右且渠、擊車師君各一人,譯長二人。西北去都護治所千七百八十五裏,至〔墨〕山國千三百六十五裏,西北至車師千八百九十裏。地沙鹵,少田,寄田仰穀旁國。國出玉,多葭葦、檉柳、胡桐、白草。民隨畜牧逐水草,有驢馬,多橐它。能作兵,與婼羌同。

初,武帝感張騫之言,甘心欲通大宛諸國,使者相望於道,一歲中多至十餘輩。樓蘭、姑師當道,苦之,攻劫漢使王恢等,又數為匈奴耳目,令其兵遮漢使。漢使多言其國有城邑,兵弱易擊。於是武帝遣從票侯趙破奴將屬國騎及郡兵數萬擊姑師。王恢數為樓蘭所苦,上令恢佐破奴將兵。破奴與輕騎七百人先至,虜樓蘭王,遂破姑師,因暴兵威以動烏孫、大宛之屬。還,封破奴為浞野侯,恢為浩侯。於是漢列亭障至玉門矣。

樓蘭既降服貢獻,匈奴聞,發兵擊之。於是樓蘭遣一子質匈奴,一子質漢。後貳師軍擊大宛,匈奴欲遮之,貳師兵盛不敢當,即遣騎因樓蘭候漢使後過者,欲絕勿通。時漢軍正任文將兵屯玉門關,為貳師後距,捕得生口,知狀以聞。上詔文便道引兵捕樓蘭王。將詣闕,簿責王,對曰:“小國在大國間,不兩屬無以自安。願徙國入居漢地。”上直其言,遣歸國,亦因使候司匈奴。匈奴自是不甚親信樓蘭。

征和元年,樓蘭王死,國人來請質子在漢者,欲立之。質子常坐漢法,下蠶室宮刑,故不遣。報曰:“侍子,天子愛之,不能遣。其更立其次當立者。”樓蘭更立王,漢複責其質子,亦遣一子質匈奴。後王又死,匈奴先聞之,遣質子歸,得立為王。漢遣使詔新王,令入朝,天子將加厚賞。樓蘭王後妻,故繼母也,謂王曰:“先王遣兩子質漢皆不還,奈何欲往朝乎?”王用其計,謝使曰:“新立,國未定,願待後年入見天子。”然樓蘭國最在東垂,近漢,當白龍堆,乏水草,常主發導,負水儋糧,送迎漢使,又數為吏卒所寇,懲艾不便與漢通。後複為匈奴反間,數遮殺漢使。其弟尉屠耆降漢,具言狀。

元鳳四年,大將軍霍光白遣平樂監傅介子往刺其王。介子輕將勇敢士,齎金幣,揚言以賜外國為名。既至樓蘭,詐其王欲賜之,王喜,與介子飲,醉,將其王屏語,壯士二人從後刺殺之,貴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諭以:“王負漢罪,天子遣我誅王,當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漢者。漢兵方至,毋敢動,自令滅國矣!”介子遂斬王嚐歸首,馳傳詣闕,懸首北闕下。封介子為義陽侯。乃立尉屠耆為王,更名其國為鄯善,為刻印章,賜以宮女為夫人,備車騎輜重,丞相將軍率百官送至橫門外,祖而遣之。王自請天子曰:“身在漢久,今歸,單弱,而前王有子在,恐為所殺。國中有伊循城,其地肥美,願漢遣一將屯田積穀,令臣得依其威重。”於是漢遣司馬一人、吏士四十人,田伊循以填撫之。其後更置都尉。伊循官置始此矣。

鄯善當漢道衝,西通且末七百二十裏。自且末以往皆種五穀,土地草木,畜產作兵,略與漢同,有異乃記雲。

且末國,王治且末城,去長安六千八百二十裏。戶二百三十,口千六百一十,勝兵三百二十人。輔國侯、左右將、譯長各一人。西北至都護治所二千二百五十八裏,北接尉犁,南至小宛可三日行。有蒲陶諸果。西通精絕二千裏。

小宛國,王治扜零城,去長安七千二百一十裏。戶百五十,口千五十,勝兵二百人。輔國侯、左右都尉各一人。西北至都護治所二千五百五十八裏,東與婼羌接,辟南不當道。

精絕國,王治精絕城,去長安八千八百二十裏。戶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勝兵五百人。精絕都尉、左右將、譯長各一人。北至都護治所二千七百二十三裏,南至戎盧國四日行,地厄狹,西通扜彌四百六十裏。

戎盧國,王治卑品城,去長安八千三百裏。戶二百四十,口千六百一十,勝兵三百人。東北至都護治所二千八百五十八裏,東與小宛、南與婼羌、西與渠勒接,辟南不當道。

扜彌國,王治扜彌城,去長安九千二百八十裏。戶三千三百四十,口二萬四十,勝兵三千五百四十人。輔國侯、左右將、左右都尉、左右騎君各一人,譯長二人。東北至都護治所三千五百五十三裏,南與渠勒、東北與龜茲、西北與姑墨接,西通於闐三百九十裏。今名寧彌。

渠勒國,王治鞬都城,去長安九千九百五十裏。戶三百一十,口二千一百七十,勝兵三百人。東北至都護治所三千八百五十二裏,東與戎盧、西與婼羌、北與扜彌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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