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智每天按照美術係的作息時間準時上課學習和生活,不知不覺就來校已經一個周了。他已經完全適應了這裏的高校生活。他像牆上的時鍾一樣,滴噠滴噠地循環著生活中的繁複與日常。
這一天,曲智走進宿舍,猛一抬頭,下鋪的床沿上坐著一個麵色黝黑,戴著老框眼鏡的矮個男生。
“同學,你是新同學?”
“是的,今天剛來咧”
“你家是哪兒的?”
“酒州,徐永縣”
“哦,徐永”
“哇,我們是酒州老鄉”
“你是哪兒的?”
“酒州魯縣”
“哇,太好了!遇到老鄉了!”
曲智知道,酒州市管轄的徐永縣,那是一個偏遠而落後的貧困縣,在酒州市五縣一區中排名應該倒一的位置。此時的曲智不禁仔細地打量起這位同學:身高中等稍偏矮,身體還算健碩,臉型方中帶圓,濃眉大眼,皮膚黝黑,衣著樸素。性情應該比較溫和。深邃的大眼中略帶憂鬱,猶如小時候老家拴在圍欄中的牛眼晴,淒苦而迷離。這是一位有故事的新同學!
“走,打飯去”,曲智豪爽地招呼新同學。此時,曲智心中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油然而生。然後,他們像老朋友一樣邊聊天,一邊向食堂方向走去。在後來的學習生活接觸之中,曲智知道了這位新同學名叫賀慶剛,父母都是農民,家中兄弟姐妹很多,他是倒數第二,下麵還有一個幺妹。家中隻有他有機會讀大學。家裏經濟條件差,學費都是向姑媽、姑父借的。又一個可憐的孩子!曲智心中感歎道。
第二周的長期素描還在進行,龍老師要求大家把那張蠟染花布為襯布的陶罐靜物繼續深入畫下去。但是課堂上幾乎聽不見往常的刷刷聲,隻有黃家駒的歌聲還在畫室裏陰暗的角落裏聲嘶力竭的呐喊,猶如此時男生們的心聲!因為深入不下去,刻畫能力不夠,紅衣眼鏡男眼中內現出痛苦與彷徨,曲智知道,這個名叫黃禮的男生家就住在校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本地人。眼高手低,對自己專業追求也很嚴苛,希望自己能達到很高的境界。現實的低能與理想的高度落差太大,因而非常抑鬱、自卑。下課了,黃禮躺在教學樓下邊的草地上,時而仰麵朝天,一條腿伸直,一條腿向天曲起,順手拈起草地上的枯葉遮住眼晴,口中發出“哞,哞……”像牛一樣的叫聲,時而側臥,一付無精打彩的樣子。藝術到底是使人愉悅還是讓人痛苦?藝術難道是痛苦與愉悅的合奏曲?曲智也有點迷憫了……
龍老師看出了大家的窘迫,於是撤掉了靜物,重新擺放了一尊名叫荷馬的石膏胸像,以期用新的教學內容來重新點燃同學們的藝術鬥誌!同學們又重新換紙,削好鉛筆,重新出發,構圖,定比列,鋪大調……曲智也換了紙,和老鄉賀慶剛一起畫了起來,二位老鄉時不時你望望我的畫,我望望你的畫。像是相互鼓勵,也像是相互學習,也不排除有那麼一點點相互對比。
“吱嘎”一聲,教室門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打破了這原有的沉靜。隻見係黨委江書記笑眯眯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位身材嬌小苗條的女生。也!還有新同學來呀?大家心裏都應該這麼想。
“同學們,這是來自酒州的新同學吳雁,大家歡迎!
“啪啪啪……”
隨著一陣陣歡快的掌聲,還伴有鉛筆掉落在地上的聲音。又來一個女老鄉,曲智覺得很驚喜。眼光順便看了一眼賀慶剛,他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三個同學是一鄉,可喜!可賀!
自此,九四級美術係全額滿員共計27人,男生12人,女生15人。
由於來校時間相對晚了一些,曲智和賀慶剛相約周日一起到畫室畫畫。這天周日,二位老鄉一起來到畫室,接著畫尚未畫完的荷馬石膏頭像。曲智的深入刻畫能力還算強,靜靜的教室裏隻聽見二人刷刷的鉛筆聲。兩個異鄉有誌青年學生在此相聚,並駕齊驅,共創未來。畫得正酣,吱嘎一聲,門又開了,進來了一位女子!二人定睛一看,這不是剛來報到的酒州老鄉吳雁嗎?
“你們好!”吳雁大方地打著招呼。
“老鄉你好!”二人同聲應道。
“老鄉?你們也是酒州的?”
“我魯縣的”
“我徐永的”
吳雁也很是驚喜,沒想到在這個小小的美術係能遇到老鄉,看來猿糞不淺啊!二人放下筆,三人圍著坐成一團,相談甚歡。後來從江書記口中得知,美術係今年在酒州招了三名新大生,你們三人是我們美術係在酒州播下的藝術火種!其餘同學都來自渝慶市市區及各郊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