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碰了一下溫紹的手,冷冰冰的,頓時更加慌張:“紹兒,你怎麼了,你說句話啊!”
“娘,我沒事。”溫紹低頭看著那隻握著自己的那隻手,溫母一時擔憂之下,已經忘記了隱藏,那隻手滿手都是黏糊的血液。
她本來是不識字的,但在這皇宮裏,原身這個皇子實在是太透明了,甚至沒有入學的資格,她賣掉了自己所有的首飾,買了幾本書自學,然後又教給原身。
不求他有多高的學識,起碼不能目不識丁。
原身還小的時候,她就用門口的樹枝為筆,以土為紙,一字一字地寫:“人、之、初,性、本、善。”
原身乖乖地重複:“人之初,性本善。”
而她留在這世間最後的文字,最後留給原身的遺書,是用鮮血染就的,裏麵飽含了一個母親對孩子無私的愛。
溫紹有些鼻酸。
溫母順著他的眼神看下去,看見自己滿手的鮮血,頓時像被刺到一樣,將手往後背著,眼神飄忽地看向別處。
“娘,您在幹什麼?”
溫紹眼睛有些發紅,他伸手將溫母手中的布料奪了過去,那個在劇情中曾讓原身生不如死的文字,紅得刺目。
溫母蒼老的臉上卻擠出一抹笑:“紹兒,娘這輩子沒什麼好活的了,但你的人生還很長,你跟著仙人走吧,娘不想成為你的負擔。”
溫紹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臉色有些蒼白:“娘,我走不了了。”
溫母愣了一下。
溫紹繼續說:“就在剛剛,溫軒來了。”
溫紹將手放在丹田的位置,很平靜地說:“他挖走了我的靈根,他會進上仙界修行。”
溫母失聲道:“怎、怎麼會這樣,他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
那雙謙卑了半生的黑色眼眸,第一次迸發出那樣強烈的恨意。
她九歲的時候被家人賣進宮,她沒有恨。
她被皇帝臨幸的時候,已經二十三歲,再過兩年就可以出宮了,皇帝打破了她的未來,使得她必須老死深宮,但她沒有恨。
她在偏遠的宮殿,難產生下溫紹,落了一輩子的病根時,她沒有恨。
她和溫紹相依為命,每日艱難度日時,她沒有恨。
她在留下遺書時,她依舊沒有恨,甚至是開心的。
但當她知道了溫紹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竟然被人無情奪走後,她心中終於燃起了一股熊熊的恨意,燒得她心口疼。
她伺候人半輩子,謙卑了半輩子,從來不知道恨意是這樣難忍的東西。
她好恨,真的好恨!
“他已經擁有了一切,為什麼還要這樣欺負我的紹兒,為什麼……”溫母後退半步,差點站不穩,溫紹連忙扶住她,捏成粉末的丹丸悄悄灑在她的傷口之上,恢複如初。
但已流失的鮮血卻再無法收回,就像她心中的憤怒,覆水難收。
“紹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溫母無力地說道,她頭低低垂著,此刻自責極了。
如果她的出身高一些,如果她能獲得皇帝的寵愛,就不會讓溫紹跟著她過了這麼多年的苦日子,眼看著要飛上枝頭了,卻被人生生拖了下來,摔得血肉模糊。
從前,他們母子兩人是皇宮的透明人,皇後看不見他們,兩人才能苟且偷生,現在溫紹出了這麼大的風頭,卻失去了離開的機會,皇後肯定不會放過他們的。
她自己死就算了,可是她的紹兒才十四歲,他都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明明隻差一點、就差一點!
溫母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