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生活在黑暗中的女孩是什麼樣子?
就像沉溺在水中不敢呼吸,就像漫步在薄冰上不敢用力,就像心中裝了一顆定時炸彈卻不知道它何時才會引爆。
從沒感受到過愛意的顧淼淼曾以為會一直在深淵中墜落。
直到十二歲那年,遇見了沈雲帆的那一天,她的生活好像終於照進來了一絲光亮。
還記得,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下午,彥城的風總是那麼不近人情,把孩子們吹得瑟瑟發抖。
已經五點鍾了,放學後的顧淼淼在學校大門口等了半個鍾頭,眼看著學校裏的學生們陸續被各自的家長接走,她抬頭望了望,默默伸出了小小的手掌。
“還好這避雨的屋簷總是免費的。”
雨水很涼,顧淼淼不喜歡下雨天。
她想起早晨出門前看著桌上那把破舊得已經漏雨的藍色天堂傘,卻沒有選擇裝進書包。
也許她也想知道,媽媽會不會注意到她沒有帶傘,會不會破格來接她放學呢?
她回頭望,校園裏已經沒有學生了,其實答案早已經顯而易見了。
“顧淼淼你在幻想什麼?”
她縮回了手掌,終是獨自一人冒著雨跑了出去。她慶幸著自己穿的鞋子夠髒,慶幸著這麼大的風打傘也還是會淋濕。
數不清多少次了,這條回家的路那麼漫長,總是她一個人走。
顧淼淼很小時便失去了那個她根本不想要的爸爸,獨自挑起生活重擔的媽媽選擇讓她獨自堅強,孤僻的她又沒有交到一個朋友。
她看著來往的行人,孩子們躲在爸爸媽媽的傘下笑得很開心,或許他們都和自己不一樣,他們都喜歡下雨天吧。
人和人總是不能比較的。
顧淼淼跑得累了,衣服和鞋子都已經濕透,便也無所畏懼了吧。
她慢了下來,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上的雨水,竟張開了雙臂。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啊!”
倒黴透頂了。
隨著一聲呐喊,顧淼淼看著前方急速閃過的車和自己被濺得一身的泥水晃了神。
果然還是不要輕易發瘋。
她更加冷了,為什麼總是要下雨呢?她根本沒錢買一把新的雨傘啊。這條路為什麼這麼長呢?她根本不擅長長跑啊。
顧淼淼低著頭繼續走著,仿佛這一條路根本沒有盡頭,像她黑暗的人生一樣。
惆悵中,直到聽到了一個溫暖的聲音,她停下了腳步。
“你忘記帶傘了嗎?”
顧淼淼低著頭,隻看到一雙與這雨天一點也不般配的白色球鞋。
相較於自己已經穿得飛了毛邊的棕色布鞋,那雙白球鞋是那麼耀眼。
她緩緩抬起眸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和自己穿著一樣校服的小男孩,他站得筆直,舉著一把透明的雨傘擋在她麵前,把雨水遮得嚴嚴實實。
顧淼淼認出了這個男孩,他就是沈雲帆,隔壁六年一班的班長,年年考第一的市三好生,所有老師和學生不吝稱讚的德智楷模。
“真的對不起,剛剛是我爸爸開車不小心濺了你一身的泥水。”
見顧淼淼沒有說話,男孩再次開了口。
顧淼淼卻仍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撇開眼望見了不遠處站著的一位年輕女人,她的衣著華麗,皮膚雪白,一頭濃密的卷發很是漂亮。
她應該就是沈雲帆的媽媽吧,注視著沈雲帆的眼神裏充滿了擔心和愛意。
顧淼淼輕輕搖了搖頭,她和沈雲帆沒有講過話,隻在學生代表發言的時候見過他,沈雲帆應該根本不認識她。
而沈雲帆見顧淼淼悶著臉很是沮喪的樣子,像是在思考些什麼,伸出了拿著傘的那隻手。
“能幫我拿一下嗎?”
顧淼淼雖不明所以卻還是接過了雨傘,隻見他摸著自己的衣服口袋,拿出了一塊包裝顏色十分靚麗的糖果塞到了她的手中。
他的笑容明朗而溫暖,仿佛在顧淼淼小小的心裏撒下了一粒種子。
“當做賠罪了,我媽媽說吃了糖心情會變好。”
說罷,沈雲帆轉過了身,小跑著到了年輕女人的身邊。
顧淼淼終於緩過神來,看著沈雲帆落下的雨傘本想叫住他,卻望見了年輕女人衝自己微笑著點了點頭,便拉著沈雲帆上了車。
她愣在原地,緊握著傘柄和手中的糖果,目送了沈雲帆離開。
雖然回到家中還是被媽媽教訓了,她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傷心,而是不停想著那個雨中的男孩。
這便是顧淼淼與沈雲帆的第一次相遇,他帶給了她一把可以遮雨的傘和一顆很甜的糖果。
從那之後,每次下雨她都打著那把傘,她終於不用被澆得渾身濕透了。
從那之後,學校裏的每次相遇,都變成了她最欣喜的事情,哪怕隻是無數次的擦肩與眺望。
從那之後,“沈雲帆”三個字成了顧淼淼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