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員翹著腿,嘴裏叼著半截煙,頭發油膩膩的,跟他的辦公室一樣打理得亂七八糟,“瘋狗?這個倒是真的有。不過蔣生,”他狐疑地看著對麵的人,“你們確定真要找他?”
蔣嘯心想,還真有這種律師啊,“對,你心裏有人選了?”
調查員在抽屜裏翻找了半天,終於翻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白色的紙片上沾滿了油汙。他把名片遞過去,“上麵的人就是。”
蔣嘯有點嫌棄地看著桌麵上沾著油汙的名片,他糾結了一會兒,決定正事要緊,用手指捏住名片的一角,拿到眼前,“陳仲文?”
調查員吐出一個煙圈,“如果你確定要找一條瘋狗,這位是純正的。他是名校畢業生,畢業後進入了大律所,順風順水,熬出第三年就能申請初級合夥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正一夜之間他就變成了另外一種風格,專門跟大企業作對。”
“他的師傅和老板恨不得把他給宰了,把他辭退後又跟同行都打了招呼,不準其他律所接收這個逆徒。”
“這人倒是也沒想過再去禍禍其他律所,自己單幹起來,專門接一些吃力不討好的案子。我跟他就是在一些案子裏打過交道,這麼說吧,梁生,我自詡也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類型,但是比起他,我完全是個正常人。”
“這種人用起來是把雙刃劍,用好了對方完蛋,用不好你完蛋。你可以仔細考慮。”
蔣嘯沒被調查員的忠告勸退,他收起名片,“多謝了。”
調查員擺擺手,“下次再有機會合作啊,梁生。”
田振興表示擔心,“蔣哥,這人會不會太危險了?萬一他的做法過激,我們可能會被牽連吧?而且他好歹是本地人,咱們可是毫無根基的外地人。”
蔣嘯看著名片上的地址,準備直接找上門去談,在電話裏始終有局限,“我們早就被牽連了,還吃了一個啞巴虧。這些年的積蓄都折進去了,不到沒有任何輾轉的地步,我不會放棄。”
“再說了,不是還有江老師在大後方提供技術指導嗎?她那個腦子,沒有想不出的法子。”
田振興嘟囔著,“你對江年也太信任了。她才幾歲啊。”
蔣嘯不讚同田振興的話,“有誌不在年高。有些人歲數不大,但是就是什麼都懂,什麼都會。”
田振興回想起第一次見麵時江年就跟蔣嘯對峙,一點怯相都不露,好像蔣嘯的結論也不算很唯心。
總之他們的處境是糟糕到不能再糟糕,有一絲希望都要牢牢抓住才行。
他搓搓臉,“走吧。”
幾個人找到陳仲文名片上的辦公室,是在一處看起來陰森森的大廈裏。
聽到幾個人的腳步聲,因為光線不足漆黑一片的管理處突然打開了一扇小窗,一個腦袋伸出來,有氣無力,“找誰?”
這人的突然出聲把幾人都嚇了一跳,瞬間想起看過的鬼片。
管理員說的是粵語,何偉相比之下是幾人中最熟悉的,他回答,“陳仲文律師辦公室。”
“陳仲文律師?”管理員一個字一個字重複,笑得不行,語氣裏全是嘲諷,“文仔就文仔,還陳仲文律師。你們真的要找他?他是癲的。”
管理員狐疑的眼神在幾人身上晃蕩著。
這時候,蔣嘯出馬了。
他沉著臉看著對方,一言不發。
這一招立即奏效。管理員和這位凶神惡煞對視沒扛過三秒,悻悻地指著電梯方向,“五樓。”
緊接著馬上關閉了小窗,生怕凶神惡煞進去把他拎出來揍一頓。
手動合上電梯門,鎖鏈發出令人牙疼的吱嘎聲,顛簸著停在了五樓。
把鐵門打開,五樓的光線比起底樓要好一些,然而時明時暗的燈光呈現出和底樓不同的詭異景象。
穿堂風涼颼颼地刮過,刮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蔣嘯等人過來這邊談生意,吃穿住行都在城中區,從來都是光線充足環境幹淨。這是他們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城市光鮮亮麗的對照麵。
或許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連安身之所都沒有的區域。
504室,就是名片上陳仲文律師辦公室了。
門上粘貼著一張紙,“陳仲文律師事務所”,簡陋到不能再簡陋。
何偉按了門鈴,完全沒有反應,估計門鈴早就壞了,是個擺設而已。
他抬起手敲門。
十幾下過後,門裏終於有了動靜。
門裏的人從貓眼處看到他們,問道,“找誰?”
何偉說,“來找陳仲文陳律師。”
門從裏麵打開一條縫,連著門鏈。
頂著和調查員同款發型的陳仲文律師,一身睡衣睡褲蹬著拖鞋,在門縫裏警惕地看著門外的五個成年男性,“麵生。請問有何貴幹?”
何偉盡量露出一個親切微笑來釋放善意,打消對方的疑慮,“陳律師,我們是曹生介紹過來,有業務想和你談。”
猶豫了幾分鍾,礙於實在囊中羞澀,陳仲文取下了門鏈,保持戒備姿態,“進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