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江家一大家子人齊刷刷地送江年到火車站。
進站口排起了老長的隊伍,不時有哭聲罵聲啥的傳過來。
一家人站在江年旁邊跟著她一步步朝著進站口挪過去。
張麗娟抓緊時間一遍一遍叮囑閨女要注意的事項,重複了無數次以後,還是覺得不放心得很,“到地方了馬上給家裏發電報啊,別舍不得那點錢。”
“缺錢缺東西了被欺負了也要跟家裏說,你那裏離得近,我和你爸趕過去花不了多長時間。”
“總之你記住家裏人都等著你呢。知道不?”
江大川雖然沒說話,可是眼神裏滿滿都是疼愛和不舍。
江楓紅著眼圈握著江年的手,眼睛都不眨地盯著她看。
江素捂著嘴小聲哭著。
江鬆和江柏的眼圈都是紅的。
江年感動之餘又覺得有點好笑,家裏人這表現,好像她不是下鄉而是上戰場。
不過有後邊一家人的對照,江年覺著自己家人的表現還算含蓄了。
排在她身後幾位的姑娘的家人,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反而當事人最冷靜,一個一個地安撫著。
江年看過去的時候,那姑娘剛好和她對上了視線,兩人都無奈地彎彎嘴角。
挪動著挪動著,終於輪到江年檢票了。
站台隻允許有票的人進去,江家人被欄杆攔在站口。
張麗娟不得不放開女兒的手,她再忍不住,“寶兒~”
江年狠狠地抱了她一下,鬆開後頭也不回地往車廂走去。
她知道家人們會一直看著她,直到看不見她為止。
拎著幾個大包擠上車廂,江年的大力氣在人多的情況下尤其好使。她一手拎著包,一手使勁撥開擋在前麵的人牆,很快就開辟出一條通道。
她快速找到自己的座位,把能夠塞進貨架的包塞進去,剩下的包太大,她隻能把它放在地上,雙腿搭在包上,也算起到一個墊腳的效果。
江年下鄉的地點雖然不算遠,坐火車也要一天半。
“這麼巧?”有人在她旁邊的座位坐下,江年一看,居然是進站時排在她後邊那姑娘。
江年點點頭,“挺巧的。”
她對這姑娘的印象不錯,一天半的旅途,她可不想和一個不怎麼樣的同座相處。
事實證明江年的感覺對,這個叫馮晚的姑娘跟她性格相似,能說笑不黏糊。聊了一會兒,兩人發現去的都是一個地方。
馮晚笑著說,“要能分到一個大隊,那就更好了。”
江年心裏也巴不得如此。盡管她一個人也能照顧好自己,不過有個合得來的同伴,起碼可以一起吃吃瓜啥的。
這時候的火車車速很慢,加上車廂裏人擠人的,空氣流通那叫一個差。
不到半天,江年腰酸背痛的,幹脆起身往廁所走去,當活動活動筋骨。她拜托馮晚幫她看著包裹,馮晚點頭說,“放心吧,我眼珠子都不帶動的。”
江年的座位在車廂中間,離廁所也就十幾步的距離。可就這麼點距離,她走了塊五分鍾,這還是她力氣大能撥動人牆的前提下。
不過效果也是有的,手腳活動開了,沒那麼酸痛。
擠著擠著到了廁所,江年看到廁所裏蹲著的幾個人,滿臉的無語。她哪裏想得到這年頭在火車上連廁所都不能上了,看來得少喝水少吃東西,堅持堅持,明兒下午就到站了。
她歎著氣正想往回走,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好在前後都是人,江年才不至於失去重心撲過去。她低下頭去看,愣住了。
抓住她腳踝的是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姑娘,臉色慘白中醞釀出一團不正常的紅,嘴唇幹得翻起細小的裂口。
看見江年注意到她,姑娘的嘴唇蠕動著在說些什麼,可惜車廂裏人多嘈雜,江年根本聽不清楚。
她正想湊近些去聽,姑娘旁邊的大嬸攔住了她。
江年看著那姑娘,“她好像生病了。”
大嬸敷衍地說,“就是悶著了,多喝點水就好。不麻煩你了,姑娘。”
江年“喔”了一聲,走開去。
在她走後,趁著沒人注意,大嬸在姑娘身上狠狠擰了一把,低聲罵道,“再讓我發現你搞小動作,我要你好看!”
姑娘眼底盡是絕望,她後悔自己不該貪圖幾口吃食,這下子好了,把自己送進了虎口。
熱情大方的大嬸,原來是個人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