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還準備去哪兒?”若水明知故問地笑道,“別擔心,娘不過是想去你舅舅家討杯水喝,怎麼這也不行?”
承乾一時語塞,隻好苦笑道:“也好,過會兒舅舅一定會親自把娘送回宮裏去。”
若水輕笑著不語,隻涼涼地瞥了兒子一眼,便又將視線移到了外邊的街道旁,卻隻見眼前的道路越來越狹窄,堂堂天子國舅,即使不在相位也是皇帝的寵臣,這長孫無忌的府第倒並沒有建在長安最顯赫的地方。若水有些好奇地揣測著,若是隻看長孫無忌在貞觀前十年的謙遜無為,恐怕誰也無法將他與貞觀十年後的那個手握大權之人聯係在一塊兒吧。貞觀十年,長孫的離去究竟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恐怕已經無法估量了。
與前去房家時不同,若水讓承乾將車停在了長孫府的邊門,隨後母子二人便先後下了車。就如同那時接近武德殿一樣,若水心中的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又浮現了出來,也許是過去長孫也來過兄長家的緣故吧。
揮去腦海中的一絲異樣,若水敲了敲那扇不大的木門,來應門的是一個已經頭發斑白的老仆,隱約有些熟悉的麵孔,還沒等若水猶豫地準備開口,那老仆已經激動地叫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來了?”
“福伯,真的是好久沒見了。”承乾顯然也很是意外和驚喜,“對了,舅舅在嗎?”
“在,少爺正在書房見客呢。”福伯很是感慨地看著承乾,“小少爺也長這麼大了。”
若水心中微微震動,但臉上卻沒有顯露半分不解與訝異,看來這福伯應該是長孫家的老人了,不然也沒可能這麼稱呼自己和承乾,順著心中那份陌生的感動,她自然地俏笑道:“承乾是大了,不過福伯的身子還是一樣硬朗呢。”
福伯怔忡著看著若水的笑顏,自從將軍去世後,自己就再也沒見過小姐這般開朗的神情呢,看來少爺說得不錯,現在陛下和小姐相處得很好啊。夫人若是在天有靈,總算也能欣慰了,想到這裏他不禁眼中一熱,趕忙道:“小姐和小少爺快進屋吧,瞧我的記性,少爺才說過小姐又有了身子,可禁不得久站。”
若水麵帶笑意,和承乾一同走在長孫家的小徑上,突然聽見承乾問道:“福伯,舅舅在見誰呢?”
隻見福伯的身子忽然一顫,腳下的步子也是一滯,過了一會兒才側過身來,低頭道:“也就是少爺過去的一個朋友,前陣的時候一家子都搬到了長安,所以特地上門來和少爺敘敘舊。”
“哥哥的朋友?”若水凝視了福伯一會兒,淡笑道,“我認識嗎?叫什麼名字?”
福伯隻覺得自己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不過是一般的朋友,小姐怎麼會認識?就是老奴也從沒見過。”
若水側過臉,看了看同樣疑惑的兒子一眼,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小姐不如先在前麵的屋子裏休息一會兒,等老奴去書房給少爺通報一聲。”
“不用了,福伯。”若水擺了擺手,“不如我和你一同去書房,順便也看看哥哥的那個朋友好了。”
福伯剛剛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口,他不由得結結巴巴地說:“小姐……少爺應該就要送客了,您就不必過去了。”
若水秀氣的雙眉一皺:“怎麼,這個客人連我也見不得嗎?”
“當然不是……”福伯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若水堅決的話語打斷了:“既然不是,那福伯,我們這就去書房吧。”
福伯心中暗自叫苦,小姐什麼時候不來,偏偏撞上……
若水緩緩地跟在福伯的後邊,此刻,她也無法向兒子解釋心中的那直覺般的堅持,隻能一步一步地靠近某個未知的終點,那個普通的,卻讓福伯和哥哥都異常在意的朋友究竟是……
三個人走過了一座假山和池塘,遠遠地,若水看見兩個人正從屋裏走了出來,又往前走了幾步,眼見人影漸漸清晰了起來,可她忽然停住了腳步,雙目不由自主地盯著走在右邊的那個男子,不知過了多久,似乎那人也仿佛察覺到了什麼,轉身朝自己這邊看來,可又立刻大步向前走去。
盡管隻不過是一瞬的時間,若水卻宛若清晰地看見了那雙清潤的眸子,可又似乎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無法看清。他是誰?他又和長孫家有著怎樣的淵源?秘密,來自長孫的過往,就像一道永遠無法填滿的深渠,將若水帶入了新的迷茫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