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娘子背對著父女二人,聽到他問話的刹那,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她的身體抖個不停,像是一直以來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
“你先回去吧。”
宋青小輕聲開口,張小娘子如臨大赦,忙不迭的出門。
宋父咬牙切齒,轉頭瞪視著女兒,有些不敢置信。
“快生了。”她猜想宋父恐怕已經發現了端倪。
隻是此人遲鈍,張小娘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躲了將近一個月,他半點兒都沒有懷疑。
今日他突然提起此事,若說沒人提醒,她半點兒不信。
“你早就知道!”
宋父想起自己曾與她說過尋找胎兒一事,當日還叮囑她半點兒不要往外透露了風聲。
結果沒想到這丫頭果然守口如瓶,知道內情,卻連自己都被蒙在了鼓裏。
“是。”既然事情敗露,宋青小也沒想過隱瞞。
她心念一轉間,說道:
“天魔衛、護國寺的人找她,不懷好意,她大著肚子,逃來這裏,舉目無親。”
宋父臉繃得很緊,顯然很是生氣。
“她又沒有害人,隻是央求我不要說,保她母子一條活命而已。”
她本來打定主意,若宋父一意孤行,她便唯有想個辦法先帶張小娘子逃離此地。
如今她實力恢複的不多,但自保卻勉強有餘。
事關自己性命,她自然是不能妥協的。
但她說話之時,宋父臉色雖說難看,卻並沒有大聲反駁,顯然心中還有顧忌,宋青小就知道這事兒還有周旋餘地。
若宋父願意妥協,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畢竟這小娘子生產在即,能順利生產對她自然有利。
她心中微微一鬆,麵上又平靜的道:
“您不是壞人,對於楊嬸那樣的人也能再三忍耐,因為當年的承諾,養他們母子至今,如今為什麼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救張小娘子一命?”
“那怎麼一樣?”
宋父聽她這話,不由斥了一聲。
“怎麼就不一樣?莫非在您心裏,人命還分了三六九等?”
“你不要狡辯!”
宋父喝了一聲,大聲指責:
“你明明早就知道,卻一直將我瞞在鼓裏,行事任性,簡直豈有此理!”
“張小娘子早就搬來了。”
宋青小微微一笑,並不將他凶惡的態度放在眼裏:
“您若有心,早該猜出端倪。您既然沒懷疑過她,那就證明您認為她不應該落入天魔衛的手裏。”
“胡說!”
宋父怒氣騰騰的反駁,“巧言令色。”
“別吵了……”
屋門口處,之前離去的張小娘子,不知何時去而複返,正眼淚汪汪的倚門而立。
“是我的錯,你們別吵了……”
她細聲細氣,哭得如梨花帶雨:
“是我央求青小別說的,宋爺,您別怪她……”
美貌的小娘子哭得像是要斷了氣,看起來我見猶憐的。
宋父身在公門,見多了凶神惡煞的潑皮,也應付過無賴,不怕耍橫的,卻獨唯對這樣的女子束手無策。
“我不是……”
他臉上的怒容一滯,還沒說完,張小娘子就道:
“若我給你們添了麻煩,我走就是,你們別吵了,嗚嗚嗚……”
“我沒有那個意思,無論如何,這種事情也不該瞞我。”
他因為女兒卷入這樁事情裏的滿腔怒火,在張小娘子哭泣認錯之下,頓時不好再發作。
“是,是我的錯。”
張小娘子進了屋,眼睛掛著淚水,卻偷偷向宋青小使了個眼色:
“我應該一五一十跟宋爺您說,不應該瞞您的……”
“……”
宋青小見她三言兩語將宋父的怒火壓住,這才將自己來曆說出。
“唉。”宋父聽完,歎了口氣:
“躲又躲藏得了何時呢?縣衙之中,來了一隊天魔衛,以及一個四品和尚領頭的隊伍。”
他在公門之中,消息比宋青小要靈通。
天魔衛以每十二人為一隊,而四品的法師,在普通人看來已經如同神仙中人了,術法無邊,很難對付。
朝廷對於張小娘子腹中的孩子十分看重,認為他會斷結王朝氣數,為世間帶來大禍,是下了決心要將他鏟除的。
“若是再找不到,說是護國寺還會再來大人物。”
四品法師在宋父看來已經是很了不起的神仙中人了,可聽朱使令的意思,護國寺還會來人,仿佛已經篤定了魔胎就在此處。
“到時全縣會張貼畫像。”
張小娘子雖然躲進這偏僻的貧居之中,但她樣貌生得極美,大雜院人多嘴雜,這事兒遲早會敗露的。
高額的賞金以及對和尚、天魔衛的畏懼之下,總有人挺而走險,舉報她的。
“就算我現在不說,你一樣是逃不了的。”
宋父說完這話,張小娘子臉上露出絕望之色。
“我不會連累你們的。”
半晌之後,她摸了摸肚子,幽幽的開口:
“不論如何,我的孩子來了這世間一趟,不應該還沒出生就沒了,我拚了命也要將他生下,盡量將他護住。”
她的眼角還帶著未幹的淚珠,嘴角卻露出笑容:
“若是我行蹤敗露,到時我自會離開,不會連累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