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掌上大半的肉已經脫落,僅留下沾了腐肉的骨節,看起來有些瘮人。
興許是察覺到了宋青小的目光,那腳趾骨抓了兩下,像是有些害怕的樣子。
“客倌——”
那先前喊話的男人像是意識到了宋青小的注視,極有眼力的湊了上前。
他在經過那排白布的時候,伸腿踢了踢那掀開了白布的屍骨,嘴裏發出‘喝喝’的兩聲斥責,臉上卻笑意不減:
“您是第一次來沈莊吧?看著有些麵生。”
興許是時常與鬼打交道,令他鍛煉出了察顏觀色的本領。
他似是察覺到了宋青小身上的強大威壓,說話的時候也帶了幾分恭謹與小心,背脊佝僂了下去,雙手以肚腹前交疊,十分乖順的樣子。
被他踢了兩腳的那具腐屍像是有些害怕,腳趾勾了勾,將被它踢開的白布又‘抓’了回去,把它半腐的腳掌再度蓋得嚴嚴實實。
船停穩後,老道士在宋長青的攙扶下也邁進了渡船之內,自然也看到了船上擺的白布。
宋道長沒有看到白布底下屍體先前動彈的一幕,可他卻看得出來這些布蓋著的屍體的痕跡,再加上四周縈繞著不散的腐屍之氣,他自然明白這裏擺放的是什麼:
“這是在幹什麼?”
他穿著灰白盤扣短褂,寸頭都已經花白。
哪怕受了傷,看起來臉色不大好看,可修道之人自有一股不同於普通人的精氣神。
再加上他常年與鬼怪打交道,自然對於妖鬼、邪祟有一定的震懾力。
幾個拉船的男人對他十分畏懼,在拴套纜繩的時候,特意避開了老道士的身側,繞了一大個圈,才上了黑船的。
“老先生是外鄉人吧?”
雖說老道士身上透出的對妖鬼的震懾力很強,可相比起宋青小來說,那接待的男人卻像是更願意與老道士親近:
“這是我們沈莊特有的產業——撈屍。”
“撈屍?”
其他下船的人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那男人就滿臉笑意的點了點頭:
“是啊。這永清河、洛河之中,對我們來說,可是藏有說不盡的財富呢。”
他看了吳嬸一眼,眯了眯眼睛:
“這位應該是沈莊的人了,我聞得出味兒來,可是離家已經很長時間了吧?”
吳嬸抱著孫子,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該搖頭才好。
按時間算,距她上一回前往沈莊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可聽這男人話中的意思,再加上這所謂的‘特有’產業,都令她陌生得很,仿佛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沈莊似的。
“河中有不少屍首,有些大部分是當年李國朝死在此地的部隊。”
男人堆著笑臉解說道:
“這些屍體沉在河中也是可惜,我們便想法將其撈起來,將其洗剝幹淨,再送往城中的屍莊裏,由專人煉製,可以變成特殊的勞動力,供我們使喚呢。”
他說到這裏,像是有些得意:
“這樣煉出來的屍體,力量大得很,又不怕苦痛、勞累,承擔了不少粗重活兒,真的是好使。”
說完,他伸手一指那還在拴繩的‘三人’,努了下嘴:
“你們瞧,幹的可起勁兒了!”
下船的眾人有些因為進入沈莊之後提心吊膽,也有些因為船身撞上渡船之後還有些暈乎乎的。
看到那三個行動僵遲的‘人’後,初時並沒有以為意,見他們麵容僵硬,還以為是天生不擅言詞。
一聽這男人的話,竟像是這些人都是死屍煉製而成,當即嚇得魂飛膽喪,險些哭嚎出聲。
大家慘叫之中紛紛想往宋青小靠近,可越是焦急,那兩條腿卻像是棉花撚成,越使不上勁兒。
說話的男人仍是一臉恭順的笑,像是並不知道這些人害怕的原因,熱情的道:
“幾位進了沈莊,倒是也可以雇傭幾個煉屍,它們皮粗肉厚,又很好使,不需要錢、不吃飯,便能替你們幹很多事。”
吳嬸等人一聽這話,嚇得半死,哪裏還敢應聲。
男人說完這話,將手一攤:
“對了,您幾位渡江而泊,拉船、停靠費,一共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