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章:雖千萬人吾往矣
而他隻需要成為一縷光,能夠支撐著這些人渡過這段苦悶的時期,悄無聲息地成為供應他們成長的力量。
有了學院那邊的善後叮囑,這些人今後一定會更懂得隱忍,更擁有智慧。
雖千萬人吾往矣……
他本以為,這注定會是一條孤獨的道路。
在死亡來領的這一刻,為了不波及他人,為了保留希望,他注定隻能孤身前往。
可當褚遠山抵達行刑場的那一刻,他整個人的身體還是猛地震住了。
雖然無法發聲,雖然無法看見……
周圍也安靜得仿佛一個人也沒有的樣子,可他還是感受到了眾人向他投來的目光。
沒有謾罵和詆毀,沒有踐踏和曲解。
有的隻是寂靜無聲的注目,沉寂悲傷的敬服,隱忍燃燒的怒火。
褚遠山著書半生,一輩子不曾娶妻生子,是個實打實的孤家寡人。
可他並不孤獨。
生命的最後一刻,無數的文人學子,跑來送他了。
這些人不會不知道,跑來送行會麵臨什麼樣的風險吧?
不,顯然不是。
可他們還是來了,為了不讓老人家擔心,為了不再老人家掛念。
他們不喧鬧,不悲鳴……
隻想默默地為老者送行,永遠地銘記下這一時刻。
褚遠山空洞的眼眶,突然湧出感動的血淚,此生無憾,此生無悔。
老者無力多說什麼,也無法去回應些什麼,隻能再一次默默挺直了自己瘦弱的背脊,用自己所能展現出的最後精神麵貌,去麵對自己的這些老友和學生。
我輩文人不懼死,不畏權,不欺天!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輕鬆獨佇入雲天,白梅臥雪傲骨寒!
老者不卑不亢地立於刑台之上,仰頭麵向天空的同時,任由著無數細膩的雨聲,淋落在自己的臉上。
上蒼保佑,即便老夫身先士卒以後,孩子們也莫要忘了茁壯成長啊。
老者無聲無息地向上蒼祈禱著。
可惜,外界能夠留給他祈禱的時間,已經明顯不多了。
白字胡監斬官,頭上冒著密密麻麻的冷汗,不斷地用袖口擦拭著臉頰。
直到眼前緊盯著的香爐中,最後一根香火終於熄滅。
他才大手一揮,當即急不可耐地朗聲道——
“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隨即伴隨著監斬台上,一塊斬字牌的落地聲響起,立身於老者身後的劊子手,已然揚起了手中那把冰冷的大刀……
哢嚓一聲,鮮血飛濺!
有人死死地咬緊了牙關,拽緊了手中的拳頭,但仍舊強迫著自己瞪大了雙眼。
不能躲閃,不能忘記,他們要用一輩子去銘記此刻的時光。
老院長雖然去了,可未來的路還很長很長。
他們不會忘記先驅的教誨,不會忘記先驅們所拋灑的熱血。
矗立在人前中的楚夢漓,同樣也在瞪大了雙眼,冰冷而麻木的注視這一幕。
然後,她學著老院長那般,放開了手中的油紙傘,仰視天空,直麵陰雲,任由著冰冷的雨聲,一點一滴地衝刷著她冰冷的麵孔和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