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在這樣一場可怕的戰鬥中,竟然還活著,竟然沒讓遠方的媽媽失望,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哪怕,全身最少被布帶包裹了超過七處傷口。
三處是槍眼,鬼子的三八大蓋子彈威力的確不夠大,他運氣也很好,子彈穿過柔軟的肌肉並沒有碰到骨骼和血管,除了疼痛並沒有大量的失血,這也是他能存活下來還能繼續作戰的主因。
還有四處傷則是因為彈片割裂或是燒傷,如果擱戰前指定包得像個粽子,妥妥重傷員,但他隻能包裹起傷口繼續作戰。
戰場上很少見到重傷員,失去行動能力的傷員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因為,沒了醫療隊和擔架隊,他們都成了戰士。
戰場上隻剩下兩種人,活人和死人。
不想當死人,就隻能繼續作戰,直到自己死去。
幸運的是,他還活著。還能美美的吸入咽氣,還能咳嗽,還能笑。
“狗日的,終於堅持到黑了,黑皮,喊一排集合,老子們要回去吃飯了。”楊四郎狠狠地抽了幾口煙之後,朝著廢墟裏喊道。
是的,在下午的時候,楊四郎就已經升任排長了。不過這一次倒不是他戰功有多高,而是,他所在的步兵排,從排長到另外兩名比他資格老的班長,都戰死了,根據次序,隻能是他這個兩之前還是新兵蛋子擔任排長了。
事實上,這名兩前的新兵蛋子並不知道,在日落之後,他已經是資格最老的排長,如果連長楊鬆林戰死,他就會接任第7連連長。
整個15團,自團長解固基以下,在這幾的戰鬥中,連排級軍官戰死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如果算上遞補升職後又戰死的,那戰死率更是高得讓人心驚。這也是15團能在5000日軍的攻擊中還能堅守一個白的主要原因,軍官都帶頭拚命,普通士兵後退者,寥寥無幾。
就算是後退的,也沒能活著,戰場督戰隊開槍的果決甚至比日軍還要可怕,雖然最後他們也全部衝上了一線。
“是,排長!”黑皮提著槍不知道從那個角落鑽出來。一張臉本來就黑,這會兒更是被硝煙和煙塵熏得黑乎乎的,如果不是他吱聲,這不算太深的夜色中都看不見人。
“一排集合了,龜兒子的,都趕緊出來,老子都餓得肚皮貼到後脊梁骨了。”或許是因為太黑隱蔽性較好的緣故,黑皮身上竟然奇跡的沒受什麼傷,中氣還挺足。
這片街區五棟房子就屬於他們一排的陣地,下午楊四郎接任排長的時候,幾個班長還吆喝著報過各自步兵班的人數,有0好幾個,這會兒,怎麼也還能剩下個一半人吧!十來個?
楊四郎其實還是懷著一絲期待的,哪怕是還剩下一個步兵班呢!
可是,楊四郎失望了。
“龜兒子們的,排長喊集合呢!都給老子出來啥!”已經升任班長的黑皮帶著哭腔帶著慌亂顫抖的聲音在夜空裏顯得很蒼涼。
可是,足足過了三分鍾,隻有一名士兵從廢墟中爬出來,站在兩人麵前。
“龜兒子的,這不可能!”黑皮慘嚎一聲,衝入廢墟中搜尋。“你們是故意黑老子的,老子知道,跟老子開玩笑是不是,你們幾個瓜皮!莫讓老子逮到你們!”
楊四郎拚命咳嗽著,土煙絲實在是太嗆人了,嗆出了一臉的淚水。
他的這個步兵排,竟然,連三個步兵班長都湊不齊了。
“狗日的,狗日的,咋都死了嘛!你們讓老子啷個辦!啷個當連長,連班長都當不得了囉!”不遠處,身為步兵連長的楊鬆林同樣衣衫襤褸的蹣跚著在廢墟中搜尋。
每找到一具士兵遺體,他都要把耳朵伏在胸膛上聽上老半,哪怕士兵的胸膛早已冰涼。隻是,等待他的基本都是失望。
他的身後,就跟著三名士兵,那是他經過兩個步兵排陣地的時候唯一找到的三人,就算加上楊四郎這邊的三個,帶上他這個連長,第7步兵連,僅餘七人,從數字上來,真的是契合。
不過,第7步兵連的陣地,也是白這場攻防戰中唯一一個沒有個進行過反攻的陣地,他們一直牢牢固守著,從未丟過。
他們的陣地前,最少躺下了超過160名鬼子。楊四郎並不知道,為了對付第7連,日軍動用了超過他們兵力近乎一倍的一個滿編步兵中隊和三挺重機槍及一門7毫米速射炮。
最終能離開戰場的那個步兵中隊,連傷員一起,僅餘6人,其餘179人,盡皆陣亡,該步兵中隊大尉中隊長在午後就因為巨大傷亡而戰事又毫無進展在極度羞愧和自責下在戰場上就破腹自盡了。
明明陣地上的中國人的槍聲越來越虛弱,仿佛他們隻要一發力就能攻破中國人的防線,但槍聲卻從未停止過,哪怕很少,但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子彈往往就能將前進中的士兵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