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季隨，謝謝你
瘦馬這個詞入耳，有些刺耳，卻讓沈嬌想起來，古時的確有這種買賣，明清時期，就有人出資把貧苦家庭中麵貌姣好的女孩買回調教，教她們歌舞，琴棋書畫，長成後賣與婦人做妾和入青樓楚館，以此從中牟利。
買一個別人不要的女孩子可能隻需要十幾貫，待她出嫁，卻可賺達千萬百兩，而那些普通人家見有利可圖，竟爭相效仿，將自己本身就不要的女童賣出，一時間居然成為了一種風氣，很多人也靠養瘦馬腰纏萬貫，富甲一方。
她以為那隻是古時封建社會一種壓迫女性的陋習，可沒想到居然現在……
她有些不忍再看，幹脆別開了眼。
但是外麵出價的聲音不絕於耳，格外地刺耳。
季隨知道她不喜歡看這種事情，便拉著她率先從後方一個小道轉身離去了。
兩人行走在甲板上，此刻這邊空無一人，海風吹拂在她的臉上，沈嬌頓時覺得舒服多了。
季隨看著沈嬌的神色，便問她，“同情她們？”
沈嬌一愣，同為女子，怎麼可能不同情，但是在季隨麵前，她卻搖了搖頭。
她一個連自己都自顧不暇的人，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去同情別人。
在這個物欲橫流，弱肉強食的世界，有些人可以享受世界最頂級的資源，可有些人光是連活著都要拚盡所有的勇氣和力量了。
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沈嬌看向遠方，她不想再提先前看見的事，便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先前會有這個東西？”
“是，不過我也很想結識一下司空家，但看了一圈，除了那個機關術之外，暫時還沒有看見自己感興趣的。”
這個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內。
她握著手上的玉墜，輕聲說，“這是我媽媽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沈家破產的時候，家裏欠了很多錢，債主每天都會上門，言語羞辱什麼的都是輕的，有些還會在別墅門口寫詛咒我們全家不得好死，說我克死爸媽這樣的話，潑紅漆和豬血，有些人甚至想要抓我去抵債……”
回憶起那段歲月，沈嬌依然覺得不堪回首，那時她滿打滿算才十九歲，在國外聽說家裏的噩耗，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
一夜之間，那個過去天真爛漫生活優渥的富家千金，眉宇間就剩下愁雲慘淡和揮散不去的陰雲，過去她從不需要為生計和未來去煩惱，可這些卻在一瞬間全部崩塌了。
“債主的催債逼地我走投無路，雖然有警方從中調解才不至於讓那些人亂來，但這樣下去依然不是辦法，我沒辦法，隻能把家裏的東西都拿去賣了，除了爺爺給的醫書，就隻剩下這個，媽媽說這是外婆的嫁妝，我卻把它弄丟了……”
為了薄司夜那樣的人，把它弄丟了。
每回想起，她都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幾個耳光。
那時她每天一個人做著公司的善後工作讓她幾乎要崩潰。
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百無一用是書生這樣的話有多真實和無力，可事實上，她多年所學，在家庭陡然的變故中，竟是毫無用武之地。
為此隻能她搬空了那個曾經溫暖的，有父母痕跡的，家中的一切。
能借錢的親戚幾乎去借了個遍，下跪，哀求，這些過去從來不曾做過的事情在短短幾天內重複地幾近麻木。
每天晚上她都跪在父母還沒來得及下葬的遺體前哭著問他們。
自己該怎麼辦，自己該怎麼辦。
沒了他們自己接下去該怎麼辦。
為什麼向來樂觀堅強的父母就這樣突然離世了，為什麼隻有她活了下來，為什麼死的那個人不是她……
沈嬌說到這裏，眼中已經有淚光閃爍，她吸了一口氣，極力壓抑住內心的情緒，抬頭看向了季隨。
“無論你帶我來這裏是什麼原因，季隨，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幫我找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