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良義安忽然睜大眼睛對著大河內信貞大吼大叫著:“本家貴為三河吉良家的家督,堂堂幕府欽點的禦一家,竟會淪落到被伊勢家的一條狗給要死的地步,本家不想過著天沛流離的生活,就像當年義時不願意接受投降的恥辱那樣,本家不打算走了!本家要留在這裏為西條城奮戰到最後一刻!”
“三河守殿!您切不可因一時的衝動斷送三河吉良家的家係呀!”大河內信貞既驚且怒,從沒看到過這麼固執而又愚蠢的家督,但身為西條城代還要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就是因為三河守殿貴為幕府名門才更不能死,您代表著三河吉良氏的家督,無論走到何處都要受到尊崇,隻要您逃出去鬆平家康絕對不敢對您下手的!”
“多數無疑本家決心不走了!”吉良義安大袖一揮拿出罕見的魄力,命令道:“讓鶴姬和萬竹丸先走!但馬守殿如果要走就盡快走吧!順道把鶴姬和萬竹丸一起帶走,本家不想讓這娘倆跟著本家去地獄裏受苦……好了,本家要靜靜的待一會兒為最期做準備,要不要來一段幸若舞呢?”
大河內信貞看著固執的吉良義安還在思考自己的最期應該以什麼方式自殺,突然發現自己在三河的堅持竟會是如此的荒謬,一個文化氣息超級濃厚也很有藝術範的三河吉良家家督,一群心思不齊想法不一的家臣團,竟然能在這個亂世裏生活整整十年沒有滅亡,他突然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執意追隨吉良義時的決定,或許他真的錯過許多東西。
快步離開天守閣,大河內信貞叫來隻有十六歲的嫡子大河內秀綱,對他吩咐幾句就著來大河內家的忠誠武士將大河內秀綱一起帶走,而後召集吉良家的譜代家臣們召開的會議,在會議上表明自己要與西條城同生共死的決心,很快得到留守譜代家老的一致讚同,哪怕漸漸貪瀆哪怕慢慢昏庸,但他們對吉良家的那份赤誠之心從沒有變過。
此時鬆平軍已經殺穿本丸的防衛力量,喊殺聲漸漸的出現在本丸內的廣場上,時不時有匆忙阻擊的年輕武士慘叫著倒在血泊之中,幾位老臣跪坐在大廣間裏在小腹上裹著一條白綾,衝著春日山城所在的東北方向磕下最後一個頭,大喊道:“公方殿下!抱歉我信貞隻能侍奉您到這裏了!臣下先走一步了!”
下一刹那晦暗的大廣間裏血光飛濺,幾位老臣的切開肚腹當場身死,死士們悲痛的點燃大廣間準備多時的柴草目睹著一竄竄火苗騰騰升起,然後毫不猶豫的跳進火坑裏忍者劇痛切腹,而與此同時,吉良義安的幸若舞隻跳到一半,就捂著噴出黑血的嘴巴倒斃在天守閣中,小姓們恪盡職守的點燃火焰,滿含著淚水抽出太刀互相砍殺了結自己的同伴。
躲在西條城裏各個角落的侍女們看到天守閣的火苗,突然不在尖叫著四處逃竄,她們彼此牽起小手哆哆嗦嗦的衝進冒起大火的房間,幾個鬆平家的武士目瞪口呆的望著一群白衣侍女成群結隊的投火而死,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發出淒厲的喊叫:“吉良家完了!”
就在武士們高興的討論勝利的時候,忽然發現城內的鬆平軍一陣大亂發出驚恐的呼救聲,接著西條城的天守閣冒起滾滾黑煙不過片刻鮮紅的火苗躥升出來,本丸裏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慘叫和悲呼,鬆平軍一下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幾個鬆平家的武士狼狽的跑到本陣前,大呼道:“吉良三河守殿自害啦!西吉良的吉良義富殿、吉良義明殿自害……大河內但馬守、山岡淡路守、江原丹波守、高橋出羽守自害……三河守殿的正室今川夫人帶著萬竹丸從搦手門走脫!西條城所有小姓切腹自害,吉良家完了……一切都完了!”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怎麼會這樣!”鬆平家康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白死死攥著韁繩不想倒下,但是他還是堅持不住眼前一黑仰頭就從馬上摔下來。
眼疾手快的本多平八郎竄出來充當肉墊架著主公,反應稍慢的鬆平武士七手八腳的扶起鬆平家康,按人中喂水解開盔甲忙活半天,可把譜代家臣團給嚇的不輕,就連文質彬彬的石川數正也被急的直跳腳。
“一群馬鹿!還愣著幹什麼!趕快撲火呀!”先鋒大將酒井忠次氣的暴跳如雷,配下的一幫與力呼喝著慌亂的足輕趕快取水滅火,足輕眾們扛著三間槍不知道該怎麼救火,被領頭的武士連踹帶罵把武器全部丟掉,四處搜羅城內和城下町的木桶木盆投入到撲火行動裏。
整個西條城的場麵變的十分詭異,本來是攻城的鬆平軍化身為城市救火隊,扛著四處搜羅的鍋碗瓢盆來滅火,有從井水提水的也有選擇大費周章去矢作川取水的,幾千口子三河老少爺們扛著水撒瘋似的奔跑,衝著濃煙滾滾的木製建築群潑灑下那可憐的一點水,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去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