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局勢是越中一向宗勢力被徹底清空,連帶的能登一向宗的幾個坊官也陷在能登畠山家的內亂中無法自拔,加賀北部兩郡的一向一揆主力早已在越中侵攻的過程中被清空,待吉良軍殺入加賀以後又進行一次次屠殺和人狩,凡是一向宗信仰堅定的人,無論武士、僧眾亦或是農民,不論性別年齡全部捕捉扭送越後處置。
在這一係列的血腥鎮壓過程,對作為一向宗基礎的信眾階層的損失是極為嚴重的,各村各鄉裏還能留下的人口不超過五萬人,這五萬人裏要麼是對一向宗的信仰不深,要麼就是本身仇恨一向宗或者歸屬於一向宗敵對勢力的領民。
而北部兩郡內吉良家軍的精銳駐守就足有四萬之多,外加隨時增援的吉良水軍不下三千軍勢,讓一向宗根本沒機會在北部兩郡煽動新的一揆暴亂,更糟糕的是吉良家還在不停的從越中運送農民遷入北部兩郡名義上是為協調秋收問題,實際上是要把這兩郡徹底實領化。
能美郡東部地方的情況也差不多,幾百個大大小小的村莊被捕捉一空,甚至連能美郡西部未受戰火波及的地區也受到小範圍人狩的影響,這些訓練有素的騎兵可以在一夜之間連續襲擊幾個村莊,在足輕的配合下一個白天就把這些村莊裏的信眾從上到下抓的幹淨。
信眾中的男丁們團結起來積極抵抗,就會遭到吉良軍的無情殺戮,這些毫無悲憫之心的武士殺起一向宗信眾比殺隻小雞還輕鬆,被殺怕的信眾不得不作出選擇,要麼就踐踏一向宗的法旗並向神佛起誓與一向宗決裂,要麼就被強行擄走送到越後或者佐渡做礦工,反抗者不論男女不問貴賤一律就地處決。
這麼殘暴的製度確實震懾住向來氣焰囂張的一向一揆,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可怕的手段,用如此激烈的手法將一向一揆賴以生存的生命線連根拔起,失去信眾他們就是無根浮萍幾場失敗就會瞬間潰散,這是石山本願寺決不允許發生的。
其實石山本願寺方麵並不理解吉良家,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對付一向宗到底是為的何種因素存在,因為本願寺家與吉良家遠日無怨近日無仇,雙方也談不上嚴重的利益紛爭,無非是一些宗教上的分歧,這點問題還不如越前朝倉家與本願寺的死仇的十分之一。
這些年雖然放任加賀、越中一向宗對越後的進攻,但也不是沒有想過要主動彌合這種關係,可是越後的一向宗禁止令恰好觸動一向宗的底線,讓本願寺顯如幾次三番猶豫著還是放棄主動提出和睦的打算,隻要他提出和睦的談判,本願寺顯如一定會伸手接下這個好意。
因為在本願寺顯如的心裏,總覺得到最後還是吉良家會主動和他提出和睦,到那時越後放開一向宗布教限製,哪怕隻是開一到縫隙就像甲斐國武田信玄那樣管理嚴格也無所謂,他隻需要一個台階下,然後就可以大大方方的約束加賀、越中的一向一揆,若北陸的這些僧徒眾以及坊官們不聽號令,他會很樂意邀請吉良義時一道對北陸再來一次“大小一揆”的大清洗。
隻是這次的遭遇實在出乎本願寺顯如的預料之外,雙方在越中爭奪領地的戰事竟會如此激烈,曾經在京都有過一麵之緣的上杉政虎竟然如此厲害,不但殲滅向來陽奉陰違不老實的超勝寺実照,還把加賀國中北部兩郡以及能美郡半郡吞並,讓他想做更多的調整也已經來不及了。
這次讓下間賴照、七裏賴周擔任使者一是為爭權,二是來試探一下越後方麵的具體反應,到底是真打算與朝倉家聯手吞並加賀一國徹底消滅北陸一向宗,還是有回旋的餘地大家可以坐下來商量到底怎麼劃分勢力範圍。
上杉政虎顯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衝兩位僧人微微一笑道:“本家奉公方殿下裏書諭令而來,達成與越前朝倉氏議定的盟約,加賀國一分為二北部歸吉良家而南部歸越前朝倉氏,如今我軍已經奪取北部兩郡,對能美郡內的掃蕩也進入尾聲,現如今唯一的敵人就是和田山城內的三萬一向一揆軍讓本家很不愉快,這也是對我上総足利家完全支配手取川的唯一挑戰。”
“加賀兩分嗎?原來如此!彈正殿侵入能美郡是為確保支配手取川不受幹擾嗎?唯一的挑戰是和田山城裏的三萬守軍呀!貧僧明白了!”下間賴照也是個極為聰明的人,話不需要點透就悟通其中的關節。
七裏賴周比他的反應稍慢一些,隻是稍作遲疑也隨即明白過來,上杉政虎這是明擺著要賣掉越前朝倉氏這個盟友,連秘密達成的盟約都可以假裝毫不在意的說出來,可想而知他們兩家所確立瓜分加賀的盟約有多麼不穩固,或許雙方是有矛盾,又或許是吉良家對朝倉家不太滿意,總之這其中是有機可乘的。
上杉政虎似乎沒看到他們恍然大悟的表情,繼續說道:“本家的意思很簡答,和田山城內的三萬一向一揆軍撤出,一向一揆不得以任何形式任何名義,越過我上総足利家在手取川一線構築的防禦網,同時本家可以保證不會對手取川南岸用兵,同時可以允許一向宗在本吉湊內保留原有的部分產業,但禁止武裝船隻和我方禁止的船隻進入本吉湊。”
“如此甚好!”七裏賴周忍不住激動的捏住念珠,他即將要接任加賀一向宗的軍政大權,身為加賀一向一揆的新任總大將,手裏沒兵沒錢沒糧就沒人會聽他們倆的話,這兩個新上台的總大將總不能變成光杆司令,所以必須要弄到兵員錢糧才能穩坐釣魚台。
而吉良家的態度恰恰表示願意給予這方麵的照顧,首先是和田山城裏退出來的三萬大軍肯定要落入他的手中,其次能美郡西部以及江沼郡的安危可以得到保障,土地糧食人口都不用擔心再被掠奪,最後是本吉湊的寺產得到部分恢複,這都是超勝寺家幾代經營的寺產,哪怕隻給他十分之一也是筆不小的財富,大軍的用餉多半是可以支撐下來。
他們倆也算看出來吉良家的態度,既是要用強大的武力打殘加賀一向一揆讓他們不敢生出異心,然而又不願意一棍子敲死加賀的一向一揆,最終和石山本願寺徹底決裂如鷸蚌相爭,反而讓越前朝倉家躲在後麵漁翁得利。
其實本願寺顯如也不願意得罪吉良家,吉良義時能在畿內短短的四年裏締造阪本的奇跡,下向越後又用六年的功夫打下四個領國,隻看這份手腕和能力便絕不是朝倉義景那個貴公子所能比擬的,而且吉良家與一向宗又不向朝倉家那般結下幾十年的仇怨,本願寺大穀家的宗家日野流一係,還一直與吉良義時保持良好的關係,在朝中算得上親幕府且偏向吉良派的代表公卿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