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達家的譜代家臣團全部愣住,全然無法理解出羽最上氏發生什麼變故,更無法理解最上義光這個黃口孺子是以怎樣的一種勇氣,竟然敢於站出來潑伊達晴宗一身髒水,伊達輝宗被氣的臉色煞白渾身發抖,嘴裏反複念叨著:“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最上義光瘋了!我嶽父呢?他在哪裏?”
負責宣讀的使者是氏家守棟,宣讀過文書就立刻拋掉傲慢的語氣,換成一副和善的笑臉說道:“抱歉了,伊達京兆殿!老主公已經在幾日前宣布隱退,出羽最上氏的家督是我家主公,鎮府公許諾我家主公為一門眾、譜代家老、出羽總大將、五三桐配享,並保舉主公為出羽探題、右京大夫,想必再過兩個月這條消息就會從洛中傳來。”
洛中即京都,上洛就是上京都,下向某國就是從京都去鄉下某個國,在日本中世紀就一個城市京都,其他六十六國都是農村鄉下,從遠的說源賴朝、源義仲都曾在京都被罵過鄉下武士、豬武者一嘴的鄉下土鱉腔雲雲,這些鄉下武士也習慣這種嘲諷,而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遠國的武士還以去洛中遊覽為榮耀,所以氏家守棟說出洛中的時候神態自然放鬆,還帶著點小小的優越感。
陸奧、出羽的國人都在說伊達家厲害,怎麼從一個小家族一步步變成出羽、陸奧舉足輕重的有力大名的傳說也流傳幾十年,伊達家也確實很厲害,身為出羽國置賜郡國人能借著一郡之地輾轉騰挪變成一路大名,這份心思需要多少代家督奔著一個方向努力,就這份戰略的製定和執行力確實不是簡單的大名所能做到的。
伊達家發家的秘密也不複雜,幾代家督英明果決並通過嫁女兒、送兒子等多種手段先把置賜郡內國人一門化,外加每年跑到洛中京都的一趟,巴巴的給幕府公方殿送沙金,送名馬、獵鷹、皮毛等土特產,漸漸的討得幕府的歡心就拜領幕府公方的下一字,然後才全麵發跡起來。
伊達氏就和葛西氏、蘆名氏差不多都是小豪族的發家起來,家格名份全部都是虛妄所依靠的就是血緣與地緣的聯係,他們的發展路線與奧州探題大崎氏,出羽探題最上氏全然不同,最有意思的是伊達晴宗竟然憑借自己的手段,通過送兒子送女兒熬到奧州探題大崎氏陷入內亂,最後就稀裏糊塗的變成奧州探題。
心眼比憨實的陸奧武家更多,手段也更加高明,伊達稙宗時期的伊達家就像一隻勤奮的蜘蛛,漸漸構築起一張遍布陸奧的親戚關係網,最後引發奧州天文之亂的漫長動亂,各路國人為他們伊達家一家子的那點破事鬧的天翻地覆,還分出個子醜寅卯各為一個派係互相攻伐不止。
在這以前最上家是很畏懼伊達家的,因為伊達稙宗曾經在長穀堂之戰裏將最上家打的大敗而逃,戰後逼迫家督最上義定迎娶伊達稙宗的妹妹為正室,若不是最上義定與剛出生的孩子先後離奇身死,說不定最上家就要從此變成留守氏、國分氏,亙理氏那樣成為伊達氏的支族傀儡。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氏家守棟挺直腰杆帶著和煦的微笑麵對麵目猙獰的伊達輝宗大吼大叫半個時辰,他一點都不害怕這個發怒的年輕家督,伊達輝宗暴跳如雷可以理解,伊達譜代家臣團義憤填膺也不出意料,抽刀子恐嚇也好出言恫嚇也罷都不能撼動他啊的精神,氏家守棟的雙眼始終不離伊達晴宗,決定伊達家未來走向的人隻有他,
直到這位隱退許久的家督突然長歎一聲,緩緩說道:“最上殿可以看不起與我伊達家的盟約,但與我伊達家的聯姻卻必須得履行,哪怕以後破盟也不能毀掉這份訂好的姻親,義姬公主此生注定是我伊達家的女人,也隻有做我孩兒的正室夫人,最上殿的文書恕我晴宗不能接受,請將這封文書原封不動的帶回去吧!本家會親率大軍去山形城討回一個公道,順便將義姬公主接回米澤城。”
雪白的紙片被拋到氏家守棟的腳下,所有伊達譜代眾都安靜下來盯著他的動作,氏家守棟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隻是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蹲下身子撿起這封拋棄的文書,小心折疊起來然後挺直腰杆緩緩站起,微笑道:“京兆可是想清楚了?您要麵對的可不隻是我家主公,還有一位鎮守府將軍殿樣!不過這樣也好,總是要做一個了斷的……告辭!。”
伊達輝宗怒聲說道:“哼!誰讓你走的!左右給我拿下……”
“総次郎還不住手!”伊達晴宗斥退餘怒未消的伊達輝宗,高聲說道:“放他離去不準任何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