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天時誰都不占優,打夜襲戰靠的是正確的判斷以及良好的下手時機,戰鬥的過程更多是依靠備隊大將的個人調整,怎麼突襲營寨擊潰有利抵抗,怎麼堵住營寨威嚇守軍逼降俘虜,怎麼放火燒營又能避免少掉糧草給養等等問題都要讓這些大將現場拿捏,吉良義時不會幹預他們,也不認為在那個局麵下會比他們做的更好。
最上義守昏迷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迷迷糊糊的醒來,當他發現自己淪為階下囚又撒會兒瘋,直到高出他一頭多的瀧川時益站在他麵前,這個家夥似乎才清醒過來,連滾帶爬的縮回自己的屋子裏不敢出來,還是最上義光孤身進去與他父親長歎一晚,才把他給勸住。
望月吉長悄悄告訴吉良義時,其實最上義守醒來的遠比想象中的早,隻是他一直裝睡蒙騙著敷屋外的守衛,不得不說最上義守還是十分聰明的,他很清楚自己醒來的地方並非想象中的荒郊野外,更不是他所熟悉的山形城中,那麼就隻有一個可能,他被俘虜了。
戰國紛亂的時代裏,幾乎每個武士都有著某一天成為俘虜的心理準備,哪怕在堅貞不屈的武士也免不得要想到那個日子,死亡在這個時候恰恰是是最容易也是最不負責任的選擇,比起被俘卻不能死的沉重抉擇,輕生者都是膽小鬼。
吉良義時很討厭日本戰國時代的生死論調,把生死看的比鴻毛還輕的曠世奇才古今中外都不缺乏,但大力倡導這種生死論調是非常錯誤的行為,這會滋生出許多不負責任的武士,反正人死如燈滅,我都自殺了那麼犯下再重的錯誤也無所謂的,兩腿一蹬就把家業的重擔全丟出去,這就像那些不負責任的人經常說:“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最上義守不是想負這個責任,而是他仍然不甘心就這麼失敗,如果他是個現實主義者也就不會發瘋發狂,而是帶著他的殘兵敗將踏上回家的旅程,再向更遠的方向延伸或許不會搞這個反越後聯盟,也不會想著當這個所謂的出羽國人軍總大將,更加不會淪落到成為階下囚的可憐境地。
這兩父子在這個夜晚到底談論什麼不得而知,吉良義時也沒興趣讓忍者偷偷打聽,隻用猜也能猜得出無非是規勸最上義守認清事實擺正心態,最上家的失敗不是多麼大的恥辱,拜在吉良家手底下的武家大名車載鬥量,他們最上氏還算不得最大號、最出名的。
前一日浪岡顕房的提議並非偶然之舉,其實早在吉良義時行動之前就已經準備徹底壓製出羽最上氏,所謂羽前第一武家就是世襲出羽探題的最上氏,先後兩次對下越動手的也是這個出羽最上氏,若不盡快降服這個武家,說不定待幾年後他還會卷土重來,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下越的穩定秩序。
這場夜襲戰捉住最上義守與否的意義確實很重大,可以讓吉良軍團節省諾大的力氣,否則他還要在擊潰出羽國人聯軍之後,再迅速攜帶大軍出羽黑山直撲最上郡,光複清水領之後便會順著最上川南下突襲村山郡,把那所謂的最上八楯、寒河江氏、白鳥氏、奧州細川氏以及最上氏的居城全部攻陷。
這個步驟可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容易,即便他有把握最終降服這幾家,但是耗時耗力總是免不了的,若最上義守鐵了心和吉良軍做對,以重利相邀招來伊達晴宗、大崎義直的援軍,依靠地利任何的優勢在局部形成纏鬥的死結,到那時仙北三郡的小野寺景道,更遠的羽後安東,乃至陸奧國中與大崎義直、伊達晴宗有關聯的國人都牽扯進來,吉良軍就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局麵了。
所謂泥沼就是陷入進退維穀的危局難以自拔,出羽國看似有利可圖實則暗藏危機,若貪圖蠅頭小利一不留神陷進去再想抽身拔腿可就千難萬難,到那時一退不但要折損名望,這麼多辛苦奮鬥全部打水漂,若不退陷入出羽國的泥沼裏死命掙紮,說不定還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和資源,投入的越多就越發的難以割舍,花費五年甚至十年的時光安撫當地的國人,理順羽奧兩國的勢力圈。
這就像他不願意陷入甲斐是一個意思,甲斐是個危機程度比出羽更大的泥沼,好歹出羽國人還是一盤散沙彼此互相有很深的矛盾,他隻需捉住一個最上家以力壓製、以情縛之、以利誘之便可安然渡過危機。
但甲斐武田氏卻是代代國主經營三百多年,從上到下差不多都是武田家的親戚友人組成的譜代家臣團,比起出羽國人的一盤散沙簡直就是鐵板一塊,武田信玄個人的能耐比出羽國所有豪雄綁在一起還強上一籌,當年那麼強大的信濃國人都被他打的毫無還手之力,這些出羽國人根本不能和強大的甲斐武田氏相提並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