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7章 小把戲與心機(1 / 3)

河上彌六郎瞟見那十幾條漢子分明身體一抖,忽然抬起頭朝他張望過來,下一刻這些人又縮回原樣毫無表情,河上彌六郎咳嗽一聲說道:“先吃飯,吃過飯咱們再閑聊。”

一日三餐的新鮮體驗帶給越中人的絕不僅僅是多吃一頓飯,從越後運來白花花的大米、白麵,金燦燦的土豆、玉米,還有香噴噴的白米飯,好吃的湯餅,花樣繁多的各類麵條,還有燉土豆、玉米湯等各式菜式。

別說農民從沒見過這些東西,就是吃慣醃蘿卜喝慣大醬湯的越中國人也被吸引的無法自拔,據坊間傳聞裏說,吉良家對越中的支持下了血本,要錢給錢要糧給糧,除了不給兵之外能給的盡力去滿足,唯一的要求就是越中國人要堅決守住新川郡,不能讓越中一向一揆靠近越後半步。

河上彌六郎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也無心去想這些,幾口扒完大碗裏的麵條,端著空碗再續一碗香噴噴的麵條,潑上紅亮的辣椒油,佐以蒜頭香醋再撒點青菜簡直是人間美味,民夫們一個個像餓極的狼碗筷劈哩啪啦的碰在一起,連湯帶飯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端起碗呼嚕呼嚕把把碗裏的麵條吃光,挎著竹籃的中年婦人走過來收走碗筷,引來幾個老光棍的調戲,那婦人十分潑辣反罵他們“憊懶的夯貨”,那幾個漢子也不介意,嘻嘻哈哈的占著嘴巴上的便宜。

“一群沒見識的農夫!”河上彌六郎暗罵一句,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回工地休息。

兩個多月前他還是婦負郡內有力國人,作擁良田數百町步,手下兵丁五百來人,在越中大小也算一號人物,沒想到越中一向一揆的突然出現打亂他平靜的生活,農民投了一向一揆,足輕投了一向一揆,最後連他的家臣也有人投了一向一揆。

居城被叛變的家臣攻破,河上彌六郎的老父為了掩護他撤走戰死在城門口,他隻能帶著親信家眷五十多人奪路而逃,這一逃就逃出婦負郡,越中一向一揆七八萬大軍鋪天蓋地的湧過來根本不給豪族一條活路,不投降隻有死路一條,無論投降與否土地、糧食、女人都照樣會被搶走,一向一揆的探子早就摸清越中豪族的底細,竟絲毫不給他們選擇的機會。

河上彌六郎本來也不想對抗一向一揆,但殺父毀家之仇不能不報,背負著血海深仇,他穿著破舊的衣裳用泥巴塗臉,帶著僅存的幾十個人混在逃難的農民隊伍裏,緩緩的來到新川郡,他才發現新川郡大部分國人都跑到椎名家的地盤,又跟著大股隊伍來到椎名領。

椎名家很幹脆的放棄早月川南的所有領地,全數武裝遷往早月川以北駐守,當地農民也聞風而動朝這裏湧過來,加上河上彌六郎所在的難民大軍足足有六萬餘人,以椎名家的能力顯然是吃不住這麼難民,眼看就要演變成一場災難的時候,吉良水軍攜帶大批物資前來支援挽救了敗勢。

回到土堀下剛眯一會兒就聽到輕輕的腳步聲,河上彌六郎立刻睜開雙眼,就看到坡上跳下個中年漢子,三兩步走過來低聲附耳道:“主公,我已經聯係上那兩家,據說難民裏藏著七八個越中豪族,有咱們郡內還有射水郡的熟人,大家都等著這個機會呢!”

“孫三郎,你說說咱們等那麼久,真的能見到山本佐渡守嗎?”河上彌六郎猶豫著說道:“本家真的有點後悔了,如果早亮出身份也免得大家跟著我一起吃苦受累,看在同氣連枝的份上,椎名家也不會為難我們。”

河上孫三郎一臉著急的說道:“不成啊主公!當初咱們忍辱負重夤夜逃亡還不是為了恢複家業報仇雪恨嗎?咱們沒兵沒糧還拖家帶口,若真投了椎名康胤保不準會把他們拆散了當他們家的家臣,主公您看看除了新川郡的國人,還有誰明著去投椎名家的!”

“叔叔說的有理!”河上彌六郎糾結道:“可咱們見不著山本佐渡守,怎麼投到鎮府殿配下呢?總不能一直窩在這裏當民夫吧!”

“讓臣下去吧!臣下一定想辦法見到山本佐渡殿!”河上孫三郎起身一躥翻上突破不見了。

山本時幸剛從升形山城的建築工地回到城上,城主小幡九助就設好酒宴款待他,此人是椎名家的譜代家老,在椎名家的話語權不低,這兩個月裏幾次接觸也知道山本時幸的能耐和影響,在他的曲意逢迎下,一場酒宴在賓主盡歡中收場。

山本時幸要在升形山城視察三天,主要是把關完成的防禦設施,督促施工建設的速度,為了打造出一個堅固的堡壘群,這兩個月裏日夜操勞讓山本時幸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剛來到小幡家為他準備的精致敷屋,山本時幸就覺得胸口突然有些不舒服,握著心口窩趟在榻榻米上喘著粗氣。

沼田祐光見勢不妙連忙翻找行囊,取出永田德本為他準備的秘製丸藥,扶起他就著溫水匆匆服下,過了好一會兒山本時幸才緩過氣來,苦笑道:“誒!年紀大了,心慌氣短越發不中用了!還好十六文錢殿為老夫準備了丸藥,要不然……”

小姓端著盛著熱水的木盆走過來,為山本時幸解開衣衫擦拭身體,沼田祐光勸道:“師父,您先歇著吧!十六文錢殿說過您的病需要修養,切不可操勞過度,這些築城修造的技藝徒兒都省得,您就讓徒兒來曆練曆練吧!”

“……也好!始終躲在翅膀下的雛鷹永遠不能搏擊長空,你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也是時候放你去捶打曆練去了。”山本時幸欣慰的點點頭。

他這個小徒兒若論聰慧不及吉良義時,論謀略不如本多時正,論上陣將兵不如島時勝,但是他有一點非常好,謙虛謹慎知錯能改,並且很善於汲取借鑒別人的經驗,這幾年跟著他從最基礎的文案記錄做起,五、六年的功夫逐步參與到奉行、軍務、政務處理的各個環節,要說一點沒鍛煉過是不可能的,他真正缺少的是獨當一麵的經驗。

接下來幾天裏,沼田祐光風風火火的忙上忙下,時而去一線工地時而闖進天守閣裏與城主商討問題,也不去管小幡九助的親眷臉色有多麼難看,作為一個地道的“為結果論”者,習慣用強勢的手段讓自己顯得更加主動,國人怎麼想是次要問題。

“吉良水軍稱霸北陸後半段是不爭的事實,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糧食經過富山灣,通過海邊的魚津城以及早月川運往鬆倉城,我們此戰是為了擊退一向一揆軍,最低也要守住早月川一線不被攻破,否則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白費,還不如退回越後,憑借親不知子不知天險擋住越中一向一揆,我的意思小幡殿能理解嗎?”

“能能能!一定能夠理解!在下的意思說非常好,我們一定要守住早月川,守住鬆倉城!可是如果越中一向一揆如果選擇攻擊魚津城,放棄易守難攻的鬆倉城又該怎麼辦?”小幡九助人畜無害的樣子卻突然弄出一記出乎意料的反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