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八月酷暑難耐,在利根川與鳥川之間的平原上正展開一場血腥的拚殺,長尾景虎率領著旗本豪族兩千餘眾作為本陣親自壓陣,在他的左右兩側是吉良家的越後備隊,身穿黑色具體的本莊繁長嚴陣以待,兩千餘眾多越後備隊裏超過半數為騎馬隊,另外一半為槍盾隊,清一色的黑色胴丸在太陽光下反射出幽暗深沉的光芒。
“安田隊擊潰一陣,討死井田圖書助!”
“鯰川隊擊潰一陣,討死高城次郎左兵衛!”
江戶眾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衝擊,五千餘眾被長尾軍一千軍勢壓著打的節節敗退險些連根腳都紮不住,如果真的被北條氏康看到這一幕,恐怕要被氣的噴出血來。
遠山綱景當然擔心這種可能,幾年前那場天文之亂裏,川越城主大道寺盛昌自燒天守而死,而他卻在江戶城棄城逃跑,雖然事後北條氏康並沒有被怪罪,可是背後受到指指戳戳還是免不了的,尤其是自己的女婿大道寺政繁對自己表示的不滿,更讓他十分擔憂。
“混蛋!這是什麼戰術!”遠山綱景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戰術,足輕隊分散開像胡亂衝擊似的紮堆衝過來,但又十分有層次的一波波進攻,將接陣的本方足輕隊陣形擾亂,急躁的武士向前衝鋒,膽怯的足輕向後倒退,整個陣形像波浪卷似的參差不齊,被長尾軍抓住機會一陣又一陣猛攻打。
忍無可忍的遠山綱景決定派出配下一千騎馬隊,試圖從兩翼包抄長尾軍蠻橫的足輕隊,他已經發覺這兩支備隊的騎兵隻有三百餘騎這是一個很好的兆頭。
站在陣前巡視前方動靜的長尾景虎第一時間洞悉到這一危機,冷哼一聲道:“北條軍也不過如此!全軍出擊隨我擊潰敵眾!”
當長尾家的法螺吹響,衝在最前麵的是齋藤朝信率領一千騎馬隊,他的坐騎是一匹威武健壯的黑色陸奧馬,正仰首嘶鳴著緩緩加速奔行,清涼的風聲呼嘯著隱隱伴隨著激烈的喊殺聲。
在齋藤朝信的背後清一色的騎馬武士漸漸加快騎行速度,作為本陣的先手役被搶走先鋒已經讓他憋了半天,麾下的一千兒郎一個個精神抖擻著加快坐騎的步伐,隆隆的馬蹄聲轟然響起,看著架勢是要給予江戶眾以正麵衝擊。
“小心!那是長尾軍的騎馬隊!”
率領騎馬隊的大將乃是遠山綱景的嫡男,年僅二十四歲的遠山隼人佐康景,聽到家臣的警示也發現疾行而來的長尾騎馬隊,他們穿著黑色胴丸背後飄揚著九曜巴家紋旗,還有一麵不太認識的白色亂龍旗,隨著長尾騎馬隊的速度越來越快,那一麵麵在疾風中吹拂的獵獵作響。
數不清的黑色騎兵在化作一道洶湧的黑潮瘋狂的朝這邊湧來,遠山康景麵色一變,大呼道:“左右隨我擋住長尾軍,絕不能讓他們衝陣!一定要擊敗他們為我北條家揚名!”
“哈!”一千五百騎北條騎馬武士動了,仿佛一條巨獸在緩緩伸展他的手臂,藏青色的鎧甲在北條三鱗旗下如同一道青色的城牆擋在長尾軍的必經之路上,看他們的架勢還在不停的加速,似乎打算迎頭撞上長尾軍的打算。
齋藤朝信見狀大笑道:“好膽量!兒郎們!北條有膽子當著我們的麵發起衝鋒,你們畏懼了嗎?”
“我等不知何為畏懼!”長尾家的騎馬武士們齊聲吼道。
“那就隨我衝過去斬殺他們吧!”齋藤朝信一揮馬鞭,將速度提升一大截,一馬當先的衝在隊伍最前列。
“這是意誌的比拚!趙奢曰: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鬥於穴中,將勇者勝。”長尾景虎故意放慢速度,給武士們一個表現武勇的機會,長尾家沒有懦夫,沒有怯戰者,越後的武士天生就是血灑疆場的猛士,這是神佛注定的,對此他從未有過任何懷疑。
“近了……”雙方的騎兵越衝越快距離也越拉越近,看著遠處閃著烏光的長尾騎兵,遠山康景的勇氣一下卸掉大半,勉強回頭四顧己方的騎馬武士,一個個緊張的握緊韁繩麵色蒼白如紙。
“……更近了!”遠山康景還從未見識過騎兵對衝的場景,從小生活在父親的庇護、家臣的支持、主公的信賴中,就像一朵溫室中茁壯成長的花兒,總是幻想著有朝一日功成名就成為地黃八幡那樣的無雙猛將。
這幾年跟隨江戶眾數次出陣躲在後方打醬油,局勢明朗後再來摘桃子混來不少功績,自以為在北條家年輕一代也是一號人物,好不容易從北條氏康處爭取到騎馬大將的位置,他決定大展身手實現自己的名將之夢。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自己錯的有多麼離譜,他從來都沒有舍身忘死的勇氣,他還年輕今年隻有二十四歲,還沒有娶親結婚為遠山家傳宗接代,他還有大好的前程等著他去做,他可以在江戶城做一位出色的奉行,可以順利的接任城主,未來還會迎娶北條家的公主作為一門眾……
“所以我不能死在這裏!絕對不能!”遠山康景膽怯的大吼道:“向左右散開包抄長尾軍側翼!”
“是!”一千五百騎馬隊如蒙大赦的向左右分兵,在雙方距離不到三十米的距離時,突然分散城兩股毫不相幹的騎馬隊,試圖通過這種手段規避長尾騎馬隊的正麵衝擊,可是他又犯下一個致命的錯誤。
齋藤朝信見到敵軍臨陣分兵,先是一愣繼而勃然大怒道:“竟然還想躲!我朝信竟然看錯你們了!跟著我加速衝過去擊潰北條軍!”
一千五百騎馬隊剛剛分離到一半就發覺長尾騎馬隊已經衝進十米之內,還在分離的騎馬武士嚇的翻身就逃,幾名騎馬武士的大亂就引起整個騎馬隊的大亂,幾匹炸了毛的戰馬相互撞擊摔倒在地,結果引發災難性的碰撞,幾十名騎馬武士因此摔城一團,戰馬失足踩踏在摔倒的武士身上發出恐怖的慘叫。
“殺!”齋藤朝信揮舞著大身槍直撞入陣中,兩軍碰撞的那一刻,北條軍的騎馬武士亂作一團,發起衝鋒和瘋狂逃竄的一樣多,站在前麵的騎馬武士想後退,站在後麵的騎馬武士想向前,擠在一起的騎馬武士們迎來一陣雪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