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個瘦得像猴一樣的幹巴老頭兒擠了進來。
他穿了一件破爛的衣裳,冷得直抖。
一雙手籠進兩個爛得像刷子一樣的袖口中,見到趙福生時,便膝蓋一軟,跪了下去叩了個頭:
“官爺大人好。”
“起來說。”趙福生示意他起身回話。
他想了想,一屁股坐到自己腳後跟上,說道:
“我不敢起來,這樣坐著回大人的話。”
趙福生也就點了點頭。
“你剛剛說,蔡大頭的消息不靈通,是什麼意思?”她問道。
於老三就道:
“大頭菜——”他脫口而出喊完之後才意識到不妥,又有些心虛的看了蔡大頭一眼。
蔡大頭那張略有些黑的麵龐脹得泛紅,拳頭捏得手背青筋都鼓出來了,卻礙於趙福生等人在,沒有貿然開口。
“——大頭、蔡大頭說的楊鐵漢一家去看桂英是對的,但桂英懷孕都是早前的消息了。”
於老三道:
“大人說得對,楊鐵漢一家怕是要去尋桂英男人晦氣的。”
趙福生聽到這裏,終於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
她神情一振:
“這話怎麼說?”
“大人有所不知,桂英成親得早,十四就嫁到黃泉路那邊的黎家坳,她男人上頭有四個姐姐,才生了他一個獨苗,家裏挺緊張的。”
於老三說完這話,趙福生的眉頭一挑:
“你怎麼這麼清楚?”
他咳了一聲:
“大人,我家的婆娘就是跟桂英婆婆當年同一個村的,還是遠親的老表。因為有這一層關係,桂英成親後,我婆娘跟桂英娘也走得近,偶爾說些話,回頭我婆娘就跟我說了。”
“原來是這樣。”
雖說於老三跟楊鐵漢一家的關係有些繞,但總的來說也勉強算是沾親帶故,他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便也說得通了。
“你接著往下說。”趙福生道。
“是。”於老三點了點頭,又說道:
“桂英成親後肚皮不大爭氣,接連兩三年都沒懷孕,她那婆婆可不好惹,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快刀嘴,前幾年的時候,桂英可沒少受她挫磨。”
於老三說到這裏,臉上露出憐憫之色:
“直到兩年前,終於肚皮有了消息,算是解脫了,可惜最後生了一個女兒,還沒滿月就被男人打了。”
流土村的村民一半是聽熱鬧的語氣,一半是想到楊鐵漢如今的下場,有些唏噓。
‘唉。’
於老三歎了口氣:
“一個月前,桂英娘來我家跟我婆娘一起做針線活,兩人說話時,桂英娘說桂英肚子裏又揣上了。”
楊桂英的婆婆因為前一個孫女兒的緣故,對兒媳懷的這一胎並沒有好臉色,但是去求了村中一個有經驗的婆子,想問問兒媳腹中的胎兒是什麼性別的。
“那人算了半天,說是桂英懷的仍是女兒,但有個法子能將她腹中的孩子由女變男,所以給她開了個方子。”
趙福生沒有出聲,於老三就接著道:
“這方子喝了大半個月,幾天前就聽說她落紅了,這一胎沒保住。”
趙福生就問:
“楊家啥時候知道這個事的?”
於老三就眼珠一轉:“應該是前天的時候。”
說完,他見趙福生挑了下眉梢,便道:
“前天傍晚的時候,桂英娘來找我家婆娘說話了,見麵就哭,她走後,我問我婆娘她們說了些啥,我婆娘說,桂英婆婆托人給她送了一顆臭了的寡雞蛋。”
“寡雞蛋?”
範無救一臉茫然,有人就解釋給他聽:
“大人,就是孵不出雞的臭蛋,這是在罵楊家的女兒不下蛋呢。”
這個舉動太羞辱人了。
楊家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楊鐵漢與家裏人商議後,決定今日一早要去黎家莊替女兒出氣。
葛大牙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難怪楊鐵漢昨晚臉色苦悶不樂了。”
也正因為如此,楊家人當天夜裏做了準備工作,早早歇息,第二天又早早起身,結果哪知惹了鬼禍,一家九口一夜之間隕命。
自此恐怕無人再為楊桂英撐腰了。
聽到這樣的緣由,鎮魔司眾人都沉默了片刻。
不多時,一直安靜靠坐在趙福生身邊的蒯滿周突然道:
“回頭我去替她出氣。”
小孩的話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