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兒已經出嫁,另兩個女兒年歲還小,仍在家中。
三個兒子中,長子楊平去年剛成婚,其妻丁氏,半個月前剛產子。
“這楊家人口不算少。”龐知縣找了個空位坐下來,說了一句。
王渾還因為與李二分頭查戶籍一事有些心虛,不敢正眼看他,聽到這話便應道:
“算是流土村的大戶了。”
流土村本來就村小民寡,楊家一共九口人,在村中已經算是人口多的了。
“當時村長派了人去喊,他們沒來,村長就有些抱怨了。”
楊家本來窮,但何氏的肚皮爭氣,生了三個兒子,在村中又窮又橫,其他村民不大願意招惹他。
平日村子小,雞毛蒜皮的事情卻多,彼此之間有嫌隙。
登記戶籍這件事本來村民就頗多怨言,覺得縣裏無事找事,吃飽撐的,隻是礙於縣城官大人威儀,勉強照辦。
如今村長召喚了楊家人不來,頓時就不幹了,提議讓王渾自己去尋楊家人。
王渾一聽這話也不答應。
他常年與普通百姓打交道,深知有些人越是窮困,越是有理說不通。
脾氣既軟且惡。
“若是我跟李二同行,兩人一道,他們有個顧忌,我要是單獨一人前去,到時惹急了他們,恐怕要吃排頭。”王渾說到這裏,就挨了龐知縣冷冷一瞪。
但礙於趙福生在,龐知縣沒有多說什麼。
王渾訕笑了兩聲:
“我當時心裏害怕,就讓村長多派幾個老實可靠的村民跟我同路,正好也替我指指路。”
村長無計可施。
他不想管這樁閑事,但流土村離縣裏不遠,若是王渾真被楊家人打了,回頭上縣裏告狀,縣太爺恐怕饒不了他。
這樣一想,他便強忍心中不快,親自點了十幾個身強體壯的村民一道前往楊家。
“我們到了楊家之後,見大門緊閉,從內上了拴。”
村長讓人上前拍門,卻無人開。
“屋裏靜悄悄的,像是一家人睡著了還沒有醒似的,我當時就覺得不對頭。”
楊家的孫子才剛出生半個月不久。
一行人前去拍門,陣仗不小,屋子又不隔音,這樣吵法,早將孩子吵醒了。
娃一醒,便會‘哇哇’大哭。
但一幹人拍了半天,屋裏沒有半點兒響動。
當時村長就猜測,是不是楊家攜口逃了。
這樣的事情可不少見。
這個年頭,苛捐雜稅又多。
今年收成不好,秋後縣裏已經上了一輪稅,這還沒翻過年呢,縣頭又來人了——說是要登記戶籍。
這在村民眼中,便與登記了名頭再加一輪稅差不多。
楊家如果早聽到風聲,一家九口收拾了包袱跑路也是有可能的。
但王渾好歹也是縣裏差役,他本能的覺得不對頭。
雖然聽村長說,楊家人十分窮困,常年吃了上頓沒有下頓,一家子麵黃肌瘦,可他們家人多勢眾,村裏人都有些怕他們。
在這裏,他們勉強還能活,若是挪了窩,到時去了外地,怕是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且楊鐵漢的長子才成親沒多久,長孫又還沒滿月,這樣的情況下,一家人能去哪呢?
“我當時就覺得是出事了,因此讓村長將門卸了,闖入楊家。”
反正有人頂事,且村長來時怕起衝突,帶了好些人來,就是卸了門發現楊家人沒事兒,也不怕打鬥。
他一聽王渾的話,便即刻令人拆門。
楊家的門被砸破,一行人衝入院中。
這樣大的動靜,楊家卻並沒有人出來喝斥。
反而是王渾等人衝進院中後,則是駭得渾身發抖。
一具男屍趴臥在院子角落的一個喂牲畜的大石槽邊,一個裝滿了糠渣的木盆摔落在他身側。
“我當時上前一看,便見那屍體腦袋不翼而飛,隻有一個脖子,像是個柱子般,杵進那石槽中。”
想起當時的情景,王渾駭得魂飛天外,冷汗又透體而出。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抹了抹脖子,滿臉驚悸之色。
王渾當時一見無頭男屍,隨即怪叫了一聲退了數步仰天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