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福生點頭:
“你先站到一邊。”
“是——”他如蒙大赦,動作迅速的挪閃到一側,接著趙福生的目光挪向了另一個人,那人肉眼可見的嘴唇子開始哆嗦,卻仍老實交待:
“我在十月初六時第一次上工——”
之後三人依次交待,說了遇到的人及時間、地點。
趙福生將所有的信息在腦海裏交互比對。
她首先排除了第一個仆從提到的十月初二當天與柳春泉閑聊的場景。
疑似紙人張的古怪老頭兒據門坊所說,是在初三當天出現,那麼戲班子出事就定是在此時。
初二與徐家仆從講話的柳春泉應該是本人,自然要排除嫌疑。
而戲班子失蹤是在四日前,也就是十四日的時候,以傍晚之前的時間截止。
越是靠近這個時間,有人與戲班子的人閑聊,提到的線索才越有用。
趙福生一心二用。
第三人說完話後,她沒有多說,隻是抬起右手,手指動了動,示意這人讓開。
最後一人上前,舔了舔幹燥脫皮的嘴唇,也開始與前幾人一樣,說起了這大半個月來與紅泉戲班打交道的經過。
“十月初三的時候……十四號那天晌午是我來送飯的,正好遇到了長生。”
他說到這裏,下意識的呲出下牙撕咬起來了上唇的死皮:
“就是柳長生,戲班裏跑腿的小廝,我跟他開玩笑,請他替我跟黃玉姑娘見上一麵——”
這小廝說到這裏,黃四頓時急了:
“你這個膽大包天的狗奴,你大爺的,真是祖傳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
那小廝當眾被罵,臊得麵紅耳赤,卻不敢還口,隻好訕訕的任由黃四罵,一邊小聲的辯駁:
“四爺,我、我隻是嘴貧兩下罷了,哪敢真想小百靈呢。”
“好了,先不要打岔。”
趙福生製止了黃四的喝罵,黃四見她說話,立時住嘴。
小廝本來羞臊難安的臉上頓時又露出慶幸之色。
她壞心眼的補了一句:
“要教訓他,等稍後案子了結再說。”
本來偃旗息鼓的黃四聽她這樣一講,頓時神情振奮:
“大人放心,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還想小百靈,回頭老子請他吃一頓竹筍炒肉,鉤子給他打爛嘍!讓他再不敢冒犯小百靈了。”
“四爺饒命——”
那小廝一聽這話,臉色刹白,連忙求饒。
“……”本來一臉喪氣的張傳世聽到這裏,覺得忐忑之中又生出一絲荒誕。
他偷偷看了趙福生一眼,隻見她目光溫和且堅定,神色從容,嘴角卻帶一絲若隱似無的笑意,仿佛帶著一種惡作劇成功後的狡黠。
不知為什麼,這樣的趙福生有種鮮活生動之感,一掃馭鬼者留在張傳世心中陰森可怕的扭曲印象,令他不由自主的有些想笑。
“大人也太壞了——”
他小聲的嘀咕。
趙福生聽到了,警告似的瞪他一眼。
張傳世咧了咧嘴,作出求饒狀,立即低頭。
“你接著說。”
趙福生臉上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又故作嚴厲狀,再問他:
“你跟柳長生開了玩笑,他怎麼說?”
那小廝有些後悔自己說的話惹了一身騷,接著就聽趙福生再問這件事,他想也沒想就道:
“長生說,恐怕沒這個機會了。”
他說完,便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
這個話題本來在此時說出來就有些不雅。
徐家的下人不少,年輕人見麵時開些上不得堂麵的下流玩笑,這些粗俗話大家平時說著不嫌丟人,但拿到大庭廣眾下商議卻覺得十分尷尬。
尤其是徐雅臣的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吃了。
偏偏趙福生還抓著這個問題不放,他懊悔於自己沒有找個假話來糊弄,此時再想騙人已經晚了。
這位鎮魔司的趙大人年紀不大,但威儀卻十分嚇人,她的眼神格外銳利,被她一看,那小廝覺得自己心中的想法盡數都無法瞞住了,當即老實交待:
“他說,小百靈受邀要去為一個官家唱戲,很快就要遠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