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村民被他罵了半天,早煩他了,將他扔落在地,他雙手作揖,哭喪著臉拱手:
“見過大人。”
“張老三,聽說你今年六十幾了?”趙福生笑眯眯的問。
張老頭兒本能警惕。
不知為什麼,這位大人年紀不大,說話也溫聲細語,並沒有凶神惡煞的喝令,也沒有令人鞭斥他,可他對趙福生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畏懼。
仿佛她笑著笑著就能吃人。
他想到了郭家之中,被趙福生送去喂鬼的李大齙子,心中一慌,老老實實的跪著道:
“大人,已經六十有七了,老嘍,活不了幾年了。”
“你這個歲數可是少見的高壽啊——”
趙福生歎了口氣,接著語調一轉:
“43年前,你才二十四吧,正當壯年呢。”
“43年前?”
張老頭兒一聽這話,頓時後背發麻,臉頰鬆垮的肉都抖了幾下,嘴唇子顫個不停。
人的下意識反應不能騙人。
更何況張老頭兒隻是個普通人,他根本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反應,他這會兒眼神亂瞟,身體又開始抖,險些陷入了某種恐怖的回憶裏。
林老八等人不明就裏,麵麵相覷。
對於這個時代的普通人來說,意外與疾病環伺在側,早死是常態,四十三年的時光足以使一個村莊換了好幾代人。
早年經曆過鬼案的人對於曾經的恐怖記憶諱莫如深,恨不能將其從腦海裏挖出去,不再想起。
幾十年後,年輕的一輩對於曾經的往事半點兒都不知道——就是聽說了一些端倪,也變成一種真假難辯的傳說而已。
“我、我,大人,饒命啊。”
張老頭兒拚命的叩頭,又開始求饒。
“看來你想起來了一些事。”趙福生話音剛落,張老頭兒就搖頭:
“想不起來,想不起來。”
“真想不起來了?”趙福生收了笑意,再問了一聲。
她這反常的語氣令得張老頭兒有些警覺。
他本來想要搖頭,但又隱隱覺得不對勁兒。
這位大人的脾氣性情他覺得不像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張老頭兒自己不是什麼好人,也時常以陰暗的心理去猜想別人:
“如果我想不起來,大人——”
“是這樣的,我本來有一樁案子想要問你。我這個人恩怨分明,有功就賞,有過就罰,你如果回答得好,提供了我線索,我原本是想減免你家一定稅賦——”
趙福生說到這裏,先前還要死不活的張老頭兒倏地跪直起身,那雙渾黃的眼睛瞬間瞪得極大,將眼角的褶子都撐平了:
“大人此話當真?”
“當然真的,但你既然年老昏庸,想不起來了,我問問村裏其他人。”
趙福生故意轉頭看向林老八等。
林老八等人先前聽到趙福生提起‘減免稅賦’幾個字,早就心急如焚,此時一見她轉頭,許多人都道:
“大人,大人想知道什麼,我娘也五十一了——”
武少春愣了愣,接著想起趙福生進狗頭村辦案時的情景。
那時他與狗頭村的村民們也因為減免稅賦而歡喜慶幸,他剛想笑,隨即想起死去的母親,那揚起的嘴角又垂了下去,眼眶有些濕潤。
“不不不,我都知道,狗東西,小兔崽子,這封門村有幾個比我年長的,大人要問什麼你們知道嗎?”
張老頭兒一見眾人和自己爭執,頓時又慌又急,十分不講武德的對著幾個村民吐口水:
“滾滾滾!你娘才五十一,四十三年前她自己都是個黃毛丫頭,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裏背背簍呢。”
其他人見他惡心,都露出反感的神情,張老頭兒卻不管這些人,深怕錯失減免稅收的良機:
“大人,你是不是想問四十三年前的封門村鬼案?”
“是。”趙福生見他終於識趣,也就不再拐彎抹腳,而是點頭應了一聲。
減免稅賦這一招對於窮苦的村民來說百試百靈。
但趙福生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舒暢,她此時沒有心思去細想背後的根源問題,而是定了定神,看向張老頭兒:
“四十三年前,封門村也發生過鬼案,我看過鎮魔司的卷宗記錄,當時封門村的村民喬大牛一家俱因厲鬼而死。”
“什麼?我們村以前也鬧過鬼?”
“誰是喬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