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本來有點苦色的臉立刻興奮起來,他還以為這次要蹲大牢、屁股挨板子呢,原來不是。他嗅嗅鼻子,感嘆道:“原來牢房這麼臭!還有股子腥味。”
“各地的牢房都差不多。”皇甫悠笑道。
“噢,這樣啊,那你進過很多牢房囉?”鐵牛沒心眼的隨口說。
皇甫悠收起笑臉,望著鐵牛冷笑三聲,說道:“下次我會記得帶你去天牢逛逛!”
鐵牛點點頭,說聲:“好啊。”坐了一會兒也就坐不住了,從地上爬起來,隔著木柵欄擠頭四處看。
他見牢房中關了不少犯人,也不敢多看,抬起頭看到遠處一扇極小的窗子裏探出月亮的半個臉,這才想起今月已經入秋了。
一想到入秋,鐵牛不由淡淡的泛起愁來,秋天到了,離那天也不遠了……
皇甫悠笑看這樣的鐵牛,神情平淡,似在思考什麼。
那青年乞丐自進了牢房便已醒轉過來,想起自己的遭遇,心頭滿是悲憤,見救了他的二位富家公子似乎不把蹲牢當一回事,還說什麼見識見識,心想等下酷刑上身,你就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見識了!心中這一想,鼻中也不由微微哼出聲來。
皇甫悠瞄了他一眼,剛把目光挪開,又重新把視線投到那青年身上。
看了一會兒後,他突然開口對匍匐在地上的青年乞丐道:“你在方家排行第幾?內親?外戚?怎麼會落到這種境地?犯了家法麼?”
此話一出,那青年乞丐立刻渾身打起顫抖,像是寒冷又像是有無限恐懼,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看向皇甫悠。
見了青年的態度,皇甫悠越發肯定自己的判斷,繼續說道:“你奇怪我是怎麼看出你身份的麼?”
青年沒吭聲,隻是握緊了雙拳。
“江南三大家,劉家、方家、端木家。端木家世代文生,屢出文傑詩豪,加上端木三子在朝廷奉刑部尚書一職,公正廉明斷案無數,更是讓端木家受到江南一帶百姓之愛戴。劉家崇武,以武治江南。”“方家三代富豪,以妓院起家,江南各地凡是稍有名氣的賭場、妓院幾乎都和方家脫不了關係。”
“方家老祖宗擔心自己靠賣人兒女皮肉生意起家,害怕將來報應臨頭,自己方家子弟也會有被誤賣入勾欄之日,便讓方家兒女不論本支旁支,一律自出生日起右耳穿洞,佩戴特製耳環,以便辨別身份。”
“本來這是一件秘密,知道的人並不多,但因我買賣特殊,這些秘密對我來說也就不算秘密了。”
“方少爺,你不想和我談談麼?為什麼江南首富的方家子弟,也會落到路邊乞食行竊偷人的境地?也許……我能幫你也說不定。”皇甫悠彈彈衣袍,似笑非笑。
鐵牛回過頭,不明白皇甫悠的聲音中怎麼會有一絲興奮。別看那小子一臉平淡的樣子,坐姿連變都沒變,可是他就是能聽出阿悠那小子,和平時不一樣。
等了半天,不見青年回答,鐵牛奇怪的看了他兩眼,以為他傷勢加重了,正準備起身到他身邊瞧瞧時……
“……報應!這都是報應!”青年蜷縮起身體,喃喃道。
“什麼報應?”鐵牛不理解,走到青年身邊蹲下,摸摸他的頭,看看他有沒有發燒。
“誰也管不了,誰也……方家完了,徹底的完了!”青年神色愈發頹喪。
“阿悠,俺記得你身上有帶傷藥吧?拿來。”鐵牛大手一伸。
皇甫悠盯著這隻大大咧咧伸到麵前,佈滿厚厚老繭,青筋分明的結實手掌,心不甘情不願的從腰上解下一個精緻的小腰包,慢慢打開,猶豫了半天,才挑了一個青色的小瓶放到那隻大手上。
“隻要用指甲蓋挑出那麼一小點,用水溶開,抹在傷口就行,不要浪費了!”
“不就是一點藥粉麼,看你心疼的!出去俺給你去藥房包一大包給你。”
鐵牛老實不客氣地拿過青色小瓶,放開喉嚨讓牢頭送水來。
“你可知道當年號稱藥聖的齊凜王,所配出的藥有多珍貴嗎?算了!跟你這傻牛說你也不懂!”皇甫悠拿出這瓶藥,還真有點心痛。在他看來,那青年乞兒的傷都是不嚴重的外傷,隨便找哪個郎中開點傷藥也能治好,實在沒必要浪費他的寶貴藥粉。
那邊,蹲在青年身旁的鐵牛,根本就不理他嘀咕些什麼。忙著把藥化開,要給青年上藥。幸好牢頭見他們衣著不凡也不敢虧待,很快就把清水送來。
一邊給青年抹藥,鐵牛一邊為他寬心。
“你別怕,俺們不是壞人。你有什麼冤屈就和阿悠說好了,他出來就是專門管這種事的。他要不管你,他就是貪官!不過你偷錢也不對……”
“鐵牛!”
“大爺,您是說……”青年抬起頭。
“你有手也有腳,做什麼活不好,何必要偷人錢?哦,俺知道了,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所以沒力氣做活?你放心,等出去,俺去洞庭湖抓魚給你吃。”
“鐵牛!”
“大爺,難道您們是……”
“是啥?阿悠,啥事啊?”鐵牛停下手,看向二人。
皇甫悠張張口,終於無可奈何的嘆口氣,揮揮手道:“沒事。你忙你的吧。”
他說完,手掌摸向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