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T恤外麵套了件灰色運動外套,有種清爽的少年感,額前幾縷頭髮垂落,襯得偏深色的眼睛有種淨澈的柔軟。
讓陳清霧想到大學時跟他一起自習,他趴在桌上睡覺,也是這般,有些柔軟又有些無辜。
“沒事。”陳清霧聲音平靜。
孟祁然打量著她,仿佛並不完全相信她說的話,但他也沒再說什麽,轉而說道:“昨天晚上你走之後,詹以寧也去酒吧了。”
“我看到她發朋友圈了。”
孟祁然目光一頓,“那你不問我?”
“好像沒什麽好問的。”
“昨天最後王昱送的她。”
“嗯。”
孟祁然仔細分辨陳清霧的神情,她太過平靜,使他難以確認,她究竟是真的毫不在意,還是掩飾得天衣無縫。
以往她生悶氣的時候他其實能夠察覺。
但此刻,過去的經驗和直覺似乎失效了。
他隻好輕聲一笑:“這麽相信我啊?”
陳清霧抬眼看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相信你還不好嗎?”
孟祁然剛要再說什麽,包間門被推開。
孟弗淵進門,隻覺得氣氛有幾分不自然,目光自兩人臉上掃過,但最終沒多問。
終究是他們兩個人的事,輪不到他多嘴。
菜已提前點好,服務員問過之後,便去通知後廚準備上菜。
所有菜式上齊,除了孟弗淵所點的,服務員還贈送了三客冰淇淋,說是春季新品,請熟客嚐鮮。
那冰淇淋淺粉和輕綠間雜,盛在白色瓷盤裏,像春日桃枝的配色,十分清新。
陳清霧當即拿起銀色小杓,舀了一杓送進嘴裏。
孟弗淵不露聲色的注視著她,待她吃完幾口,方才出聲:“計劃什麽時候辭職?”
陳清霧放下杓子,答道:“展覽一結束就回去遞辭呈了。”
孟弗淵點了點頭,“你上回說,打算開自己的工作室,這事兒在籌備了嗎?”
陳清霧時常覺得,孟弗淵隻比她大六歲,卻像是大了一輩,她跟他說話時,總有種在同長輩彙報的正襟危坐。
“還在初期計劃階段。”
“有沒有想過開在哪個城市。”
“瓷都或者南城吧。瓷都配套比較完善;南城離家近,地租低。各有優勢。”
她話音落下以後,孟弗淵沉默了片刻。
後續的話,他斟酌再三,方才開口:“我有一個朋友,在東城南郊開了一間陶藝教室,最近生活變動,要離開東城回老家,打算把店盤出去。她那兒設備齊全,清霧你如果感興趣,可以過去看看。”
陳清霧剛要開口,孟弗淵看她一眼,又補充道:“去年南郊文創園開了一座柴窯,對外開放。但我對你們行業了解不多,具體是否合適,你自己判斷。”
他聲音低沉悅耳,如玉石相叩,聲調又不急不緩,便很容易予人以安全感,讓人相信他能對自己說的每一個字負責。
陳清霧點頭,伸手輕輕撓了撓臉側皮膚,“我知道,看到過新聞。柴窯比較麻煩,那應該是東城唯一有柴窯的工作室。”
孟祁然笑說:“哥你人脈真廣。”
孟弗淵沒接這話,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這些話昨天跟陳清霧單獨待著時就可以說,但總覺得不合適,再如何解釋,也推脫不了自己的私心。
所以特意選祁然也在場的時候提起。
陳清霧聽完,當場認真考慮起來,“淵哥哥對那邊租金是什麽區間有了解嗎?”
“政府對文創園有政策扶持,地租不高。”
陳清霧當下有些心動。
除了孟弗淵介紹的設備齊全、園區有柴窯、地租低之外,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她最好的閨蜜學材料分子,也在東城讀博,她所在的新校區離南郊很近。
陳清霧思索片刻,便說:“下周我抽空來一趟東城,過去看看可以嗎?”
孟弗淵點頭:“我來安排。”
卻見陳清霧又似不自覺地抬起手來,抓撓皮膚,她臉側那一片,已經有些泛紅了。
他頓了頓,往她麵前看去,隨即神情一凝,撳鈴叫來服務員。
服務員匆匆趕到:“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
孟弗淵指了指冰淇淋,“這裏麵加了堅果?”
孟祁然和陳清霧聞言都是一震。
服務員明顯慌了,“我……您稍等我去問問!”說完飛快跑出包間。
孟弗淵這句話好像啟發了陳清霧一樣,她隻覺得更癢,忍不住抬手。
“別撓!”
孟弗淵和孟祁然異口同聲。
孟祁然強勢而迅速地一把抓住了陳清霧的手。
孟弗淵望見孟祁然的動作,一頓,忽地意識到自己手臂也已抬到了半空。
孟祁然一隻手抓著陳清霧,一隻手按著她下巴掰過她的臉仔細查看,這動作幾乎是將她半抱在懷裏。
孟弗淵在一旁站著,隻覺得心頭澀然。
他似乎忘了,自己沒這資格。
孟弗淵定了定神,看向陳清霧:“帶藥了嗎?”
“沒……”陳清霧平日飲食十分注意,國內烹飪不像國外常常用到堅果,就沒再時刻帶藥。
她已經好久沒過敏了,剛剛投入聊天也沒留意,以為那種微微的刺癢,不過是敏感皮膚換季時的正常現象。
孟弗淵抽紙巾擦了擦手,徑直站起身,“祁然你看著,我去買藥。”他走得很快,自感有些狼狽逃離的意思。
冰淇淋裏應當是加了某種堅果粉,劑量不多,是以除了瘙癢,並沒有太過嚴重的過敏反應。
陳清霧望著孟弗淵匆匆而去的背影,一時怔愣。
——作為青梅竹馬的兄長,他的緊張和擔憂,未免有點過分深切。
而她記得小時候的孟弗淵不是這樣。
陳清霧十歲那年暑假,家長把她放在孟家,同孟家家長一塊兒出去旅遊,他們覺得有孟弗淵在,又有保姆和司機,出不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