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業微微一笑,轉過幾道門,便進了工場間,一推門,就聞機杼聲‘劈啪!劈啪!’傳來,如炒豆一般密集,隻見數百張織布機整齊地擺成十列,每張織布機前坐有一名女子,全神貫注地盯著織機,又有一百多人來回奔跑,遞物拿料,負責打下手,所有的人都穿著白色緊身短衣,頭發紮起,動作清爽敏捷。
劉亞伯大聲介紹道:“這裏是織機工場,有織機五百張,旁邊有還三間工場,都是紡紗,織機倒是很先進,就是紡紗速度跟不上,三四個人紡出的紗還不夠一台織機用,有時還要到外麵去收購棉紗。”
李思業突然覺得心裏有一件極重要的事,似乎和這紡紗技術有關,可偏偏又想不起是何事,他站在那裏思索半天,卻不得要領,隻得搖搖頭,又問道:“她們每月能掙多少錢?”
“最多的能掙到十貫魯交,少的也有五貫,這是官府定的,這在山東可是相當高的工錢,和礦上的大工差不多了。”劉亞伯語氣中甚是無奈,似乎工場不賺錢就是因為工錢太高的緣故,恨恨道:“我知道宋國平江府有一家同樣規模的工場,所用的都是男人,工錢最高的才每月八貫,那可是會子,市價隻相當四貫魯交,而且已經不錯了。”
“那你從前的作坊給多少工錢?”
劉亞伯老臉一紅,訕訕說不出話來,他以前的作坊剝削工人極為殘酷,最多時每月也不過二貫金國交子,還要扣夥食費。
李思業冷笑道:“為了多賺錢,隻會壓榨工人,卻不想辦法提高技術,提高產量,這樣的工場在宋國或許行,在我的山東卻休想!”
“那也要多勞多得才行”一陣爽朗的笑聲從李思業身後傳來。
驀然回身,卻見身後站著一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卻是百工堂的學正李治,不遠處站了十幾個學生,身著百工堂的黑色校服,臉上稚氣未消,目光清澈,正擠在一起,偷眼打量這個山東之主。
李思業啞然笑道:“李學正怎麼親自帶隊見習?”
李治不答,先躬身施禮道:“屬下冒昧,請總管大人見諒!”又回頭招呼學生:“你們不是早就想見李總管的嗎?現在怎麼都變成雞膽子了,還不快過來見禮。”十幾個學生推推拉拉好一陣,才一個個滿麵通紅上來依次行禮,卻都呐呐說不出一句話。
李思業見他們害羞,便對李治笑道:“別嚇著孩子們了,且讓他們去吧!”
“你們先去把壞的織布機修好,再按課上布置的功課見習!”
待學生都跑遠後,李治方回頭笑道:“三百六十行,隔行如隔山,我雖不用樣樣精通,可身為百工堂學正,卻都得略知一、二吧!所以我就借他們外出見習的機會跟著看看,上月我跟學造船的學生去了萊州,這個月正好輪到紡織,可巧就碰到了總管大人。”
“李學正覺得那造船的林平怎樣?”李思業聽他提起此事,才突然驚覺,距上次去萊州,轉眼就已經半年了,這半年中發生了多少事,竟讓他忘記林平許下的日期就要到了,算算交船的日子,也該是這幾天了。
“不錯!不錯!”李治對林平的運籌計劃表印象非常深刻,每一道工序的先後、每一個工匠的職責,每一個項目的成本都在表裏分解得清清楚楚,一絲不亂。他本是金末著名的數學家,更能理解這張表的價值,不由感慨道:“不知總管是從哪裏找來的這個人,真是個奇才,我已聘他為百工堂的客座教授。”
又歎口氣道:“李總管若不大用他,真真是可惜了!”
李思業卻淡淡一笑道:“他是有點本事,不過也相當驕狂,德不服眾,憑這一點我就不想大用他。”李思業又一指幾個技術熟練的女工道:“叫他來織布,他就未必比得上她們,適才李學正也說三百六十行,隔行如隔山,其實那一行都有能人巧匠,那林平不過是找到了適合他的位子。”
又回頭看著李治笑道:“不過讓他做百工堂的客座教授,倒也不錯。”
邊說邊走,一群人又到另一間工坊,這裏是紡紗工坊,整個工坊裏發出蜂群般‘嗡嗡’地聲音,
人卻比前麵的織布工坊多幾倍,環境也不好,空氣中飄滿了細小的絮狀物,在工坊一角,隻見一個黑衣婦人在嚴厲地訓斥幾名女工,估計她是工頭之類,李思業不喜這裏的環境,回頭又轉腳去了倉庫,幾圈轉下來,李思業隻覺得鼻子癢癢的,不知吸進了多少異物,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突然想到了口罩,急問道:“你們是怎樣防止棉塵吸入口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