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冷千鐸偷眼看他,見他神色凝重,目光陰冷,心中冷笑一聲,繼續道:“另一方麵連年大熟,人口激增,山東也不象幾年前那樣民生凋敝,老百姓的日子也慢慢興旺,無為而治應轉成有為而治,賦稅、田製、工商、民生、官學、禮製、刑律、吏治都要提到日程上來,僅靠張大人一人之力是抓不過來的,況且張大人日夜操勞,大將軍也於心不忍,所以大將軍的思路是成立一個集體決策機構,把張大人身上的擔子分給大家擔。”
“集體決策?哼!這分明就是奪我之權。”張信之心中冷哼一聲,傲然起身道:“老夫的官是皇上所封,要罷也隻能皇上來罷!”他心一橫,為給皇上保留最後一點尊嚴,他豁出去了。
“嘿!嘿!”冷千鐸一陣陰笑道:“張大人,不要不知好歹,大將軍命我來勸你,是看在你過去的苦勞,看在趙閣老的麵上,你應該很清楚,我們走到這一步,可不是靠講仁義得來,我就直說了,你若自動退仕,大將軍給你最高的爵位,保你終身榮華富貴,你的兒子,我們也會重用。但你如果真一義孤行,哼!哼!”
冷千鐸走了幾步,突然冷聲道:“就怕不久這棟宅子就會變成鬼屋。”
“鬼屋!”赤裸裸的威脅,張信之勃然大怒,手指冷千鐸痛斥道:“君子以仁義服人,以仁義治國,方為正道,想你們這種奸佞小人,能成何氣候,想殺我?老夫這府中有二十二口人,不!還有雞犬,你們都來殺吧!統統殺光,殺了我,皇上自會表彰我氣節,千古流芳,而你們,哼!不過是奸佞錄上多一頁罷了。”
冷千鐸見其頭硬,心中也暗暗佩服,但權力鬥爭卻容不得婦人之仁,李思業已經動了殺機,不過他還有最後一張王牌在手。
冷千鐸從懷中取出一塊圓形玉佩,扔在案上,‘啪嗒!’玉佩轉了幾圈,才停止下來,隻見這玉佩晶瑩碧綠、入手溫潤細膩,上麵刻有‘長生’二字。“隻怕遺臭萬年的是閣下吧!”冷千鐸森然冷笑,淩厲的目光逼視著張信之的雙眼。
張信之突見此玉,眼睛猛地瞪圓,心似一腳踏虛,直沉萬丈深淵,他的麵皮脹成紫黑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滲出,順著兩鬢、眉間,片刻遍流滿一臉。
“你們去過紫竹巷?”他抬頭,眼睛竟閃過一絲惶恐,又見冷千鐸又取出一條繡有鴛鴦的紅色汗巾,他向前猛衝兩步,作勢欲奪,卻被冷千鐸一把收起,張信之兩腿一軟,頹然無力地跌著到椅中,目光卻惡狠狠地盯著冷千鐸,半晌,才從繃緊的嘴角迸出兩個字:“卑鄙!”
冷千鐸卻不以為然,冷笑道:“若不是你行為不檢,我豈會抓住你的把柄,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好色薄幸!若你死了,此事必將成為千古佳話!但若你不想死,那她們母子倆立刻可以回到紫竹巷,我且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為什麼!你們一定要逼我退仕,以李思業之權完全可以免掉我的職務!”張信之突然激動起來,他揮舞著拳頭,神情激昂,眼睛似要滴血,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和下屬寡妻私通生子之事,竟然被他們抓住,用來要挾自己。
“正如你所說,你金國皇帝任命,須他罷免!”冷千鐸又淡淡道:“其實你若識時務,大將軍也不至於這樣絕情了。”
“哈!哈!哈!”張信之一陣狂笑,他突然恍然大悟,冷笑道:“我明白了!名聲,他李思業是怕壞了禮賢下士的名聲吧!”
他早就看出來,這李思業眼中無君無父,完全是奸雄之輩,從前力量弱,裝模作樣向朝廷臣服,可如今野心越來越明顯,儼然是山東的土皇帝,可偏偏還要披上一件仁義忠心的外衣?重用自己兒子,派心腹來說,這是李思業的禮,若不識相,他就會先殺了自己,再把自己的醜事公布於眾,讓人恥笑萬年,甚至還會造出自己羞愧自殺的假象,狠啊!抓準了自己好名聲的弱點。
想到此,張信之不由萬念皆灰,心中暗暗狂呼:“皇上,為臣已經盡力了!”
他突然覺得身心疲憊之極,半晌,才顫聲道:“科考使我精疲力竭,舊疾複發,明日,我便會遞交辭呈,請轉告李總管,官製改革,屬下就不參與了。”
冷千鐸走後,張信之便把自己關在屋內,一直到下午才把兒子叫來,淡淡道:“你若想去,為父不攔你。”凝視兒子欣喜若狂的眼神,張信之突然覺得自己心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