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趙七九
第二章 趙七九
很不幸,或者說何其有幸。
我選擇了這個行當,而這個行當也似乎選擇了我。
每次拿著那些物件感受著獨屬於它的特殊氣息,我都會想到‘寵兒’這個詞彙。
是的,我是這些老物件的寵兒,對他們有種天生的特殊感應。如人的喜怒哀樂,我能感覺到他們的或悲或喜。
麵對純粹的老物件,我還得拿著仔細斟酌一番才能確定真偽,甚至打眼的次數也為數不少。
但是對著沾了紅的物件,有些大物件或者紅的厲害的東西,我甚至不用碰隻是走近它一點,便能感覺許多的東西。
而有趣的是,凡是倒騰古玩的,都特別喜歡給他手裏的物件編一個故事。或淒慘或美豔,總之都是要有一個故事,有些時候一個好的經得起推敲的故事甚至能將一個物件的價格給翻一番。
比如一個鼻煙壺,原本可能隻是清朝的小玩意,但是我要是能借助種種史料給它編一個這是皇帝老兒用過的,那它的價錢便立刻能翻三倍。
其實這些都是十分考校眼力的東西,賣家騙買家,買家也想方設法的誆賣家,就看誰的手法更加高明了。
至於編故事這個古玩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盛行的習俗,據我了解,最先是起源於土夫子為了漂白自己手裏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東西而編造的。
原本目的很單純,卻沒想到一個故事竟然讓手裏物件的價值連翻了幾番,自此此風便開始盛行。真真假假的故事,令人眼花繚亂,甚至侵淫此道數十年的此道大家都不敢妄言真假。
這是一個恐怖的行當。這是朋友在聽完我說的一些事情之後,一語雙關的言論。
恐於人心算計,怖於牛鬼蛇神。
對此我不可置否。每個行業都有每個行業的悠哉與難處,就像我可以在大中午,優哉的坐在自己的店裏看看古籍,乏了便可小憩一陣,而他們有著正規工作的人則隻能挺在自己的崗位上不敢懈怠。
我討厭太過嚴苛的規矩的束縛,喜歡這種相對安寧安逸而自由的環境。
縱算如‘鄭氏古行’一脈相承的行訓,對我來說頂多了算是個匡扶良心的扶手。我不會跟爺爺所說那樣的看到沾紅的物件不管價錢大小都要先弄到手裏,而隻是會盡量在我能接受的範圍隻能將其拿下。
畢竟現在的‘鄭氏’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店,而非當年那個名譽華夏大地,如龐然大物橫於世間的‘鄭氏古行’。我有個小小的願望,在有生之年,恢複一點‘鄭氏’的榮光。
這可能是想我們這種有無數厚重底蘊家族傳承者的潛在通病吧,有種天生的不被人理解的固執跟對過去榮光的自豪。而自豪了,便得讓這份自豪延續下去,而延續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家門重新閃起輝煌的光芒。
說來容易,做起來的難度卻是比登天還難。
當年的‘鄭氏’是無數代先輩人傑一磚一瓦搭建出來的,一朝傾塌毀於一旦,雖然還略有些根基,但也頂多是比三流的古行來的強一點,甚至連華夏二流都躋身不上。
缺的東西很多,比如錢。
上次有個男人持著一尊還帶著土腥味的酒樽,來‘鄭氏’想要將其出手,卻因為我開不起價錢而與此失之交臂,那是個沾紅的物件。
我當時甚至很認真的跟那個土夫子分析了這個酒樽可能帶來的種種不詳,但是他不聽,說很快就會出手就不勞我費心了。
我苦笑,隻能無奈的揮手將其送走。
而遺憾的是,在第三天的下午,不遠處的蓄水庫中淹死了一個人。我趕去看,正是那個想要賣我酒樽的人。我當時看著他的屍體,心說老兄你這是何必呢,歎氣唏噓,轉身離開。
後來我打聽過那個酒樽的下落,結果四個字,不知所蹤。
酷暑的中午,我安然坐在店裏的躺椅上看著古卷聽著外麵不倦的蟬鳴,還是那句話,我喜歡這種一個人寧靜的感覺。不被外物打擾,實在是清淨得無以複加。
聽著一聲聲‘知了’的鳴聲,我終於覺得有了些倦意,將手裏的書順便放到了身上準備美美的睡個午覺。
隻是才剛剛把眼睛闔起來,趙七九便風風火火的闖進了店裏。他一邊不停的搖著扇子一邊對我喊道:“起橋,起橋,別睡了,趕緊的我來看你了。”
這趙七九和我年紀相仿,二十七八的樣子,說起來倒也算是個奇人。
他們家裏同樣是一個祖上一直傳下來的的店鋪,是專門從事紅白喜事的張羅應酬的,迎喜出殯,周圍的人都會請他去住持坐鎮,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氣,被譽為小天師。
就在去年的時候,我親眼看到,有三家人在同一天過事都想請他去住持,其中兩個喜事一個白事。為了他該去哪邊,那三家人差點沒給打起來。
結果這小子巧舌如簧,在眼看著局麵即將要失控的情況的下硬是給將眾人給勸住了。他問半喜事的那兩家人要了那兩對新人的八字,再通過種種解釋竟然讓那兩家同意了在一起辦喜事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