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輕柔得像我娘,那隻摩挲我額頭的手也柔得像我娘。
“娘,姨娘也要死了……”我抹一把眼淚,想翻個身卻覺得頭疼欲裂。
“生老病死是命中注定,我們也有那一天的,我們都好好活著她們走得才安心。”那聲音說著,我眼皮上有溫熱的皮膚擦過,拭去了眼淚,我漿糊一樣的腦子反應過來,我娘早沒了,即便活著這也不是是我娘能說出的話。
使勁睜開眼睛,滿目的紫,是石姬喜歡的顏色,一截袖子,藏青的,崔扶沒有這樣深重顏色的衣服,我心裏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撲騰著坐起來檢視一番,衣衫完好,這才敢扭頭瞪視旁邊的人,一臉欠扁的笑的某個人。
“石姬呢?”
“咦,光光,你不先問問我們昨晚做什麼了麼?”盧琉桑衝我眨眨眼睛。
“石姬呢?”我環視房內,沒瞧見石姬的影子,不知怎麼我忽然冒出一種想法,這想法讓我自己也吃驚,“你和石姬串通好的?”
“是啊,所以她把這香閨讓給我了。”盧琉桑雙臂環著,臉上驀地多了一抹邪氣,他湊過來,幾乎和我鼻尖對著鼻尖,“真不想知道麼,光光?”
我一把拍開他的臉:“有麼?”
“若有呢?”
“那我會殺了你毀屍滅跡。”我下了床終於找著了石姬——在外間的床上,我推推她,她卻文思未動,僵硬得像具屍身。
“放心,她什麼都不會知道,像死人一樣。”盧琉桑的語調滿不在乎。
“用卑鄙的手段控製別人,你還真是樂此不疲。”他的調調讓人生氣,以前他令我不能行動的時候是不是也覺得我像個死人?
“光光,你在罵我卑鄙?”
“要不然我在誇你?”見石姬沒事,我自然要趕著回家,頭疼著一會兒怎麼跟姨娘解釋。
盧琉桑抓住我的肩膀,笑眯眯地道:“你不是早知道我是卑鄙之徒了麼?你若不喜歡,從明天起我就做一個君子,自然,是偽裝的。”
甩掉他的手我理理頭發:“現在還有比你還偽的君子麼?”
時辰已經不早了,街上早有往來的人,我這個時候出去也不至於引人注意,我雖不輕視石姬,可這兒也實在不是一個良家婦人應當大早上走出來的地方。
“光光,你現在厭惡我了!”在我身後,盧琉桑問道。
“沒有,一如就往的討厭而已。”我一邊說著一邊匆匆下樓。
外頭陽光正好,街上熙來攘往的人,不由自主回頭看一眼,簾子後站著一道人影,影影綽綽的。
我知道盧琉桑什麼都沒做,我即使醉酒也不是變成了死人,若真發生什麼怎麼可能什麼也不知道。他這個雖愛占小便宜,但還不至於做那樣下.流的事。
隻是一路上我還是糾結在盧琉桑和石姬的關係上,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不簡單,雖然這並不關我的事,但盧琉桑三個字便意味著危險和麻煩,我與石姬相交多年並不希望她卷入什麼不能自拔的漩渦裏去。
回到家,大門依舊緊閉著,我正拍門,隻聽見巷口有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回頭看去,馬已到了跟前,那青衫小廝翻身下馬到我跟前自懷中拿出一個信封,我拿過來瞧瞧,上書著“夫人親啟”。
“你自博陵來?”我問那小廝,小廝點頭稱是。
“二少爺和嘉禾可好?”我問道。小廝亦點頭:“少爺說,不日將帶著嘉禾少爺抵達洛陽,請夫人寬心。”
拆了信,果然是一樣的內容,我入內跟姨娘說了,她也高興起來,隻是即便高興也沒忘了問我昨夜未歸的事,我說幾年未見一時高興便喝醉了好歹算搪塞過去了。
自那日後,石姬再沒派人來找我,盧琉桑倒是過了兩日真來拜訪,被我攔在門外,來往的勤,雖是清白也難免生出些惱人的流言,若讓我姨娘又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懷疑心裏添了堵就更不好了。
那天,盧琉桑在門外,我在門裏,隔著門對峙半天,從那不甚嚴實的門縫裏我看見盧琉桑轉身了。
“裴光光,你好冷的心。”
我沒來得及回他一句就聽姨娘又猛烈咳嗽起來,我喂她喝了些水壓下咳嗽,姨娘一把抓住我的手:“丫頭,你跟姨娘說實話,那位盧公子和你到底怎樣?”
“我和他能怎麼樣?您別操這沒用的心,我是您和我娘一手帶大的,還知道婦道和廉恥幾個字怎麼寫,況且,我已有了孩子,即便為了他將來不被人戳脊梁骨我也不會做出那些丟醜之事的。”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