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何處不相逢(2 / 2)

這屋中隻有木桌旁的一張椅子,餘下便隻有床能坐了,馬懷素取了桌上一塊兒白白的帕子擦拭了椅子讓我坐下了,他自己將銅壺坐於爐上,燃了火燒了些水,衝了苦得發澀的茶葉給我。我就一直看著他,心裏有些些的不舒服。

馮小寶拿了一文錢可以換回許多,我想若是馬懷素定是拿了那一文錢感慨:又可以買三五鬥糙米,這幾天的米飯不愁了,又或者是買些燈油以便夜讀書。

“陋室寒儉,裴兄弟海涵。”馬懷素說道,但口氣裏卻沒有一絲卑微的樣子,似乎這陋室他自己倒覺得十分可心呢。

“等到馬兄高中及第自然就有高門大院了。”我順嘴便說了出來。

馬懷素捧著一碗茶在床邊坐下:“裴兄弟覺得士人讀書就是為了高門大院?”

這話說的,要不拚了命是為哪般?

“還有封妻蔭子青史留名。”總不會是為了濟世救民為了天下蒼生吧?

馬懷素思忖一下自顧看他手裏捧的那碗茶:“你說的也有道理。”

似乎並不十分讚同我的話,我有點懊惱,跟他套近乎似乎有點難度,難道是我讀書太少了?嗯,回頭我也趕緊翻翻聖賢書經世治國策什麼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大概馬懷素覺得我這裴兄弟見識也忒短,以後大概就是不屑往來了,我正想著他卻換了話題,問我何時回洛陽,我說娘死了,他問我爹,我本來想說爹也死了,轉念還是說九歲以後就再沒見過,不知道他老人家仙遊何處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屋子裏暗或者眼花,我總覺得馬懷素看我的眼光有些溫柔。其實,我一直很納悶為何他看不出我是女的,但又怕此時問了他更要搬出男女有別來將我拒之門外,所以隻得將之爛在肚子裏鬱卒出門回家了。

好在,臨出門前我還厚著臉皮問他以後能否路過時來探望一下,看他笑著點頭我趕緊拔腿走了,怕他後悔。

我走回到鄒府時天已經黑透了,我想老駱駝這回大概要把我用繩子吊起來再用蒺藜鞭子抽個皮開肉綻解氣呢。

可惜,我最近猜事情便沒有準的。

老駱駝不在,據說是什麼大人納了妾去送禮隨份子了。好歹我今天算是躲過,否則空著肚也要誰子再挨一頓鞭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丫環們衝了熱熱的茶來,我喝了兩口覺得比平日裏好,問丫環是不是換了茶丫環說沒有,還是往天的。我又想,哦,對,我這是人逢喜事,人一高興吃黃連都能咂摸出糖的味道。

馬懷素沒有拒絕我再去看他,而且今天是他主動叫我、邀請我進去坐坐的,如果我再忍著頭疼學學他那些聖人雲子曰之類會不會更近一些?忽而我又想到一個問題,馬懷素似乎沒認出我是個女人,那,即便更近一些的關係也不過是點頭之交到了好友再到知己吧?

這豈不是離我的目標越來越遠?

唉,真是個愁事!他馬懷素的眼睛看起來熠熠有神,為何就看不出我這一身偽裝呢?想了半晌我決定以後慢慢向他暗示一下,可別真走到了摯交好友的歪路上去。

第二天,老駱駝顯見是還沒忘我這件事,因為那邊有馮小寶替我照看著,又不急著去付工錢所以我便老老實實在府裏蹲了幾日的禁閉。再被從院子裏放出來那天老駱駝給了許多的銅錢,駭得我一時胸腔裏都沒了動靜兒,腦子裏第一念頭便是:要把我嫁給傻子之前先給點甜頭嚐嚐。

心裏憤憤,我在想,如果老駱駝真這麼幹的話,我還不如坑他點錢和金銀玉石然後幹脆從此讓鄒晴消失算了,反正鄒晴也從來沒有重要過。

托了這麼多銅錢的福,我找了幾家雕版印書坊讓他們給我弄長安圖,雖然馮小寶那邸店十分紅火,但如今我倆是歃血結拜的我自然也要把這個分他一份兒替他傳傳名。

錢自然是要多花不少,不過反正是老駱駝的,對於他來說簡直九牛一毛。

自從不禁足,我除了偷摸著去看修繕的房子便是去看馬懷素,每次我都想給他買些什麼,但每次又都躊躇之後作罷。馬懷素這樣的讀書人心氣兒必定是高的,我去坐坐蹭點茶喝還好,若是一開始便提了大包小裹的去拜訪鐵定會被他轟出來,沒準兒還得教訓一通:裴光光我看你也是讀書人……之類的話來,那就太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