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有些枯草,叫你澆灌澆灌,你怎麼盡不來?”李福道:“小人起的遲了。”巫臣罵道:“狗才!狗才!”李福去澆灌牡丹不提。
那小娟睡了一個時辰,方才疼的輕了,慢慢扒下床去,穿上小衣,往外一步一步的走。隻望走到自己房內去穿衣服,再去服侍太太。誰知芸香從亭內叫他,撞了個滿懷。芸香怒道:“小淫婦你往那裏去,叫我各處叫你。”小娟聞言不覺赤耳紅腮的答道:“往廁中去淨手來。”芸香見他麵上發紅,知道有些古怪,遂叫:“小娟隨我來。”小娟下部發疼,難以支持。
雖往前強走,隻走不動。芸香即一手拉過來,照臉一掌,說道:“你實對我說,你幹的何事?我便饒你。”小娟道:“實是往廁去。”芸香道:“為何這等走法。”小娟道:“廁有塊磚頭,把腳扭了。”芸香那裏肯信,又要拷打,小娟見不能瞞,遂跪下道:“小娟實是往李福房中去來。”芸香道:“去做什麼?”小娟隻得從實說了一遍。芸香也不甚怒,笑而罵道:“小淫婦,你本是未開的鮮花,如何當的他那浪蜂狂采,既然如此,待我與你老爺說知,把你給李福為妻,你願否?”小娟嗑一個頭道:“難得太太如此寬宏,謝太太的恩典。”眾位,你道芸香為何不甚怒?因他本是個淫貨,日後倘有差錯,恐怕小娟與他泄漏,故爾如此。這是後話不提。
且說芸香領小娟走回亭中,見了巫臣,將小娟之事說了一遍。巫臣也笑個不了,芸香道:“小娟尚無男人,李福亦無家室,不如把小娟賞他為室。”巫臣道:“這也使得。”即時喚過李福來罵道:“你這狗才,幹出這事來,本當重打。姑念你是個舊人,暫且饒過你,可知罪麼?”李福道:“小人知罪。”巫臣又道:“如今你太太將小娟賞你為妻,快與太太嗑頭謝恩。”又同小娟二人並立向主人嗑頭遂成夫婦。這話暫且不提。
且說那荷花,自從在花園避楚兵去後,即逃出園外,走到一所村莊,渾身汗流喘籲籲的,甚覺難走。且喜莊頭上有一座大門,遂坐在階上歇息。這正是:
千裏有緣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且說這家人家姓羅,老頭叫做羅彥,是個財主人家,秉性極好,如遇著事一毛不拔,人皆稱他為羅肉頭。到了四十歲上,生了一個兒子,名叫愛奇。老兩口子愛子如珍寶,此時愛奇已長到十八歲了,不好攻書,終日在外眠花宿柳,賭博窩娼,不作好事,眾人知他如此,也無有與他說親的。這肉頭愛財帛,隻因溺愛過甚,也就不肯管他。聽聽其所為便了。此時愛奇正欲出門,忽見巫臣坐在門首,遂立住腳,仔細端詳。見荷花年紀有三十餘歲,生的麵目白嫩,身材窈窕,金蓮止有三寸。又見他呼呼氣喘,知道他是遠方來的,遂問他家鄉姓名。荷花想一想道:“我真姓名是說不得的。”因答道:“我婆家姓張,丈夫張仁,在許家莊住,離此地約有五百餘裏,隻因遭了天火,合家俱已燒死。隻逃出我一人,我要赴娘家去,走的迷了路徑,故來到尊府,暫歇片時,好趕路程。”愛奇複問道:“你娘何處?”荷花道:“在荊州。”愛奇道:“你家太遠,不如在我舍下歇息二日,我備了驢子送你去。”荷花道:“非親非故,怎好取宿?”愛奇道:“結發齊眉也。作者特用汙泥蓮花之法,寫得月娘竟是一部書中第一人物。蓋作者胸中橫著正經夫妻四家,故下筆遂爾大雅絕倫,凡此皆文體也。奇文每多忽略看過,此篇未可以小詞忽之,文無大小,看其結構如何,篇中起伏頓挫,關鎖呼應,絕如水滸,摹寫情事,雜用方言,如金瓶梅,甚雕心刻骨,雅秀絕倫,則兼撮西廂牡丹亭之長,而能自出機杼,不襲一字,食古而化,乃成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