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了一下,清臒的臉上顯得黯淡無光,唯有一雙眼仍舊銳利的的很,讓阮筠婷一下子想起了韓肅。
韓肅如今,也有這樣的眼神。
“朕還好。隻是委屈了你。”皇上語氣出奇的平和,“這段時間朕病著,將國事交予攝政王和四位輔政大臣處置,想不到他們竟然糊塗到不顧西武國與大梁國百年邦交,實在可恨。”
阮筠婷和君蘭舟不約而同的注意到了皇帝對韓肅的稱呼。對視了一眼。
皇帝繼續安撫道:“朕已命人下了國書,親自向西武國皇上與你父王端親王致歉。”
皇帝顯然是不願意與西武國掰了臉,特地請她進宮來,紆尊降貴的道歉。
阮筠婷微笑著道:“皇上言重了。我一介女流,受一些委屈也不當什麼。主要是我皇伯伯與父王都很失望。攝政王先是悔婚,以武力迫使我父王將我留下,隨後調集二十萬大軍陳兵邊關,威脅之意明顯。更要緊的,他還斷了西武與大梁國的通商。我的委屈,與西武國的委屈相較,又算的了什麼呢?”
阮筠婷麵色漸漸嚴肅,又道:“西武國雖然是小國,不及大梁國富庶,沒有大梁國兵多將廣。可西武國的勇士驍勇善戰,人人能以一敵百,若真開戰,西武騎兵利用地域優勢,防守還是綽綽有餘的。大梁國有多少銀子,能供得起那樣耗著?不過是勞民傷財罷了。我們西武人既被稱為蠻夷,就有那麼些蠻力氣。我們的女子,孩子,人人可以拿起武器抵禦外敵。隻是,到時苦的仍舊是兩國百姓。”
“你說的是。”皇帝頷首:“朕從未想過與西武國絕交,此事朕定會給西武國一個滿意的交代。若西武皇上和端親王不介意,郡主與蘭舟的婚事還做數。”
阮筠婷心中一喜,麵色不動,笑道:“那還要看家父的意思了。”
“那是自然。”皇帝也笑。
又說了一會的話,皇帝便喚了德泰來,吩咐他送阮筠婷和君蘭舟出宮去。
德泰雖然隻是個內侍,可在宮裏頭也是最有頭臉的,後妃見了他都要客客氣氣,讓他親自送阮筠婷和君蘭舟出去,是給了他們極大的臉麵。
阮筠婷和君蘭舟行禮,隨著德泰離開寢殿。
到了院子裏,德泰笑眯著眼睛道:“郡主受驚了。”
“德公公也辛苦了。”作為皇帝信任的太監總管,這幾日在韓肅的眼皮子底下日子一定不好過吧?
德泰笑著搖頭:“不辛苦,伺候皇上,奴才哪裏會覺得辛苦。”
一路上說笑著,德泰一直將阮筠婷和君蘭舟送上代步的小轎。
出了宮門,已經有馬車在一旁等候。
君蘭舟扶阮筠婷上車,隨後自己才乘上。
在馬車緩緩行進時,阮筠婷焦急的問:“你怎麼樣?傷的嚴不嚴重?”
君蘭舟笑道:“我沒傷到啊。”
“少唬弄我!”阮筠婷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蒼白的臉,心疼的道:“你要取得文淵的信任,不受點傷怎麼行?你若不硬闖,不受傷,文淵就不會覺得你是窮途末路,也不會對自己的部署那樣自信,也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君蘭舟本不想讓她擔心,可不用他說,她已猜到了過程,無奈的歎息了一聲,心下覺得妻子太過聰明也未必是件好事,他連善意的謊言都不能說,避重就輕的道:“沒事,隻是受了點小傷。”
“臉都白了,哪裏會是小傷?傷在哪? 我看看。”阮筠婷這會子也沒工夫去感覺自己乘車時想不想吐了,一顆心都在君蘭舟身上,上前就要扒開他黑色短褐的衣領。
君蘭舟傷在左胸,當時情況危急,他為了取信韓肅,故意受了那當胸一劍。雖然他避開了要害。可還是傷到了血管。現在傷口剛剛結痂,外頭還纏著鮮血淋漓的繃帶,要是讓阮筠婷看見,那還得了?
君蘭舟握住了阮筠婷柔軟的小手,忍著痛,傾身偷了個香:“這還在外頭呢,咱們回府好好的看。”又親了她嘴角一口。
阮筠婷臉上羞紅,也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多操心。真的傷了,她看有什麼用?還是回去讓姬澄碧看才是要緊。
阮筠婷不知他身上何處有傷,不敢再亂動。
君蘭舟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就問:“方才皇上說咱們的婚事,你好似漫不經心的,渾不在意?”
“誰說不在意。”阮筠婷道:“隻不過我在意與否都沒什麼不同。”
“怎麼沒有不同。”君蘭舟語氣有些急。
阮筠婷道:“你急什麼,不論他們怎麼決定,咱們都是要在一起,不過是在一紙婚書上罷了,有什麼區別。”
阮筠婷已經看開了,她從前一直在意著的那些虛名如果會成為她和君蘭舟在一起的絆腳石,那她寧願放棄。
君蘭舟極為動容,激動的摟著阮筠婷,牽動傷口也不在乎,疼痛之中隻感覺到越發的快樂。她果然不讓他失望,她的付出,如何不值得他放棄一片江山了?
君蘭舟永遠不會告訴阮筠婷,方才皇帝說的那番話,隻道:“好婷兒,我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