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複微微一笑,越世衡也深有感觸。
越裴雪、劉觀武堂率南寧、三苗歸江寧之時,眾人心裏惴惴不安,待江寧令製下來,得知南寧行轅與大餘府委任的官佐將領都出自南寧與三苗,江寧沒有急於將觸手伸到南寧去,眾人懸著的心才安定下來。
南寧有深山峻嶺與中州相隔,天下零亂,群雄並爭,北方又有遊牧之民侵略,南寧完全可以封關塞道,絕於中州之外,待天下初定,再擇人而附。
中州傳史數千載,南寧向來被視為邊疆蠻荒之地,不能列入中州正朔,道路塞絕其一也,與南寧世家勢力不能攘助皇朝定鼎中原,也有極大的關係。
中州製霸,曆來是以北統南,群雄在河水兩岸爭勝,占據絕對優勢之後,再挾威南下,常常能傳檄而定天下。
徐汝愚崛起清江,百戰不殆,然而南寧眾人對他定鼎中原並非都有十足的信心。
越斐雪以一郡之尊而附孺子,惹來族中諸多爭議,越世衡心裏也有不解,惟越斐雪力排眾議,成就此事。江寧沒有急於將勢力滲透到南寧去,族中也就不會冒出太多的反對聲音。
越世衡猶記得赴江寧之前父親所說的話:“徐行師出天機雪秋門下,然而所學卻是傳承陳規、傅鏤塵。陳規曾為靜湖大宗,然而靜湖傳到嵇思勰,已走入岐道,並沒有繼承陳規之爝火。傅鏤塵為修武道,棄出家門;其兄傅濤遠奪元氏天下,傅鏤塵冷眼旁觀;穀石達滅傅氏宗族,傅鏤塵遁世不出,何故?傅鏤塵對這塵世有著旁人窺不透的絕望,故而遁入道中。傅鏤塵卻為一孺子而重歸塵世,我原先也看不透其中的緣故,卻到此時才明白,徐汝愚能否得天下,尚且不能定論,但是對天下能革故鼎新者,惟徐汝愚一人。”
絕大多數人眼裏看不到道統之爭。
不論呼蘭占據中州,還是元容複辟登極,對於南寧而言,都是大害,徐汝愚橫空出世,實是給予南寧越氏一個最佳的選擇。
徐汝愚平定普濟海匪,使得中州之外的海域水靖浪平。徐汝愚為了不使世家與平民爭地,使得置縣策能夠順利施行,在靜海、甘棠、泉州大力發展海航,使得世家大族的視線集中到海商之利上去。
雍揚憑借東北海域的海航之利,十年成為天下第一邑,而東南及西南的海航之利數倍於此,怎能不讓世家趨之若鶩?
南寧久在中州之外,造船之術落後雍揚、泉州甚多,所造海船不能經大海風浪,又無強大的水師護航,自然不能分享海航之利。
百夷歸附徐汝愚,數年間走出瀕臨滅亡的危險境地,在武陵山下獲得可供生存的土地。為了在武陵山下獲得可供生存的土地,百夷曾灑下數十萬族人的血淚,卻不能競功。三苗歸附越氏,境遇稍好,但是百年來也衰敗不堪。三苗夾於南寧與江寧之間,麵對一條更寬廣的道路,無疑會做出新的選擇。
種種原因促使南寧在天下形勢還未明朗之前做出選擇。
越世衡正失神間,宜觀遠說道:“泉州水師十二哨水營共四千將士將四月底集結完畢,赴海陽、江門,隨水營赴南寧將有千餘船師工匠,與南寧共建船塢以造大船,諸多事宜,還要世衡多多勞心。”
江門位於樂安府西南的江海之隅,實是樂安府的門戶;海陽濱海,潮陽府南麵的門戶,江寧將從泉州調動四千水營分駐兩地,修築船塢海港,以彰示江寧對南寧的統治。
南閩衛戍軍將裁並一萬兵力,再抽調五千兵力填入泉州水營,從此南閩將成為江寧真正的腹地。
越世衡回過神來,說道:“分內之事,理所當然。大人日前從鎮寧遞來信函,要求南寧從南詔購馬運往江寧。南詔所出的馬種體形矮小不善奔馳,遠不及漠北良驥,用於耕種,飼養所費多於耕牛,惟有山道運輸略有作用。世衡略有不解,我軍與南平爭勝,可憑船艦,守江淮,又是一馬平川,添購不能上戰場的馬匹將用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