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預從泰如衛軍中抽調兵力,席家卻利用這機會將忠於泰如本地的世家子弟填入衛軍之中,江寧與東海在廣陵大對抗,卻使得席家在泰如府勢力有所抬頭。
張季道統兵進入泰如南境,卻讓席東野起了戒心。此次讓席道寧率領族中子弟隨軍助陣,卻是要試探張季道有沒有將泰如完全控製在麾下的野心。
席道寧想起數次與徐汝愚的相遇,心緒複雜莫名,隻是席家在東海境內已變得勢弱力微,在東海與江寧的之間也隻能隨波逐流。若有選擇,席道寧可不望席家子弟與江寧兵戈相見。大兄讓他領族中子弟來張季道軍中助陣,席道寧便讓長子席天逸從族中盡挑些平日隻知鬥雞遛狗、誇誇其談卻又貪生怕死的人過來。
張季道既不會放心任用他們為將領軍,又不會將他們趕到陣前送死;張季道想到完全壓過陳預,怎能缺了席家的助力?
張季道輕咳一聲,見席道寧睜眼望來,微微一笑,說道:“席將軍可知我為何不聽都督的建議,將五萬精兵一直東進?”
席道寧微微頷道,說道:“督帥胸中自有千山萬壑,非道寧能揣摩也。”
張季道輕歎一聲,說道:“江寧還沒有接過霍氏在荊北的防線,隨時都可以將鳳陵大營的兵馬從水道迅速調到白石境內。若讓徐汝愚將江寧的主要戰力都調到江水北岸,東海雖有十餘萬精兵,在平野決戰的勝算卻是極微。我擔憂的卻是這點啊。”
席道寧心神微凜,暗道:卻非沒有這種可能。
徐汝愚善於利用形勢逼迫對手與之倉促決戰,東海之戰如此,撫州之戰、南閩會戰也如此。張季道之所以會領兵從毗陵借道,抵達龍遊之後,又往東進入泰如的南境向江寧靜海府入侵,便是看到徐汝愚在白石北境可能設下的陷阱。
席道寧側目細看張季道清俊無比的側麵,端是神采非凡,東海男兒不能及,隻是眼睛的眸光略有些陰柔,及不上徐汝愚那麼明淨。
張季道說出這番話卻是要讓席家打消對他的戒心,席道寧打了個哈哈,卻不接話。
張季道繼續說道:“東海若勝,隻是削弱江寧的實力,無法予以致命的打擊;東海若敗,卻無翻身的機會。且不說此戰東海的勝算不大,便是有七分勝算,季道也不會希望過早決戰。”說到這裏,似是無意望了席道寧一眼。
田文光策馬停在張季道的左側,將目光從海陵城頭收回,說道:“避免與江寧倉促決戰,是督帥領兵南下之前就有的決定,隻是都督仍寄希望於一舉擊潰徐汝愚侵占東海的野心,讓人擔憂啊。”
事實上,陳預希望集中兵力,逼迫徐汝愚放棄對東海的侵略意圖,雖然有著決戰的危險,陳預內心深處仍然不相信徐汝愚會毅然決然將數十萬軍士與幾乎相同數量的流民一起卷入那滔天的死亡戰火之中。
然而這近似於軟弱的情感判斷卻無法在軍議上宣之於口;或許說出來,也會遭到諸將的非議。在軍事決策上,將勝利的希望寄托於敵人的於心不忍,無異於將戰爭視為兒戲。
何況數月來,江寧勢盛,咄咄逼人,徐汝愚的野心暴露無夷。
在東海戰事一觸即發之時,即使徐汝愚不將鳳陵大營調入白石,世人仍認為江寧牢牢把握著勝利的楔機。
徐汝愚用計在陳預與張季道之間所製造的爭權矛盾,使得東海在南境雖然聚集的十七萬精銳戰力,事實上卻處於陳預、張季道兩人的統領。
陳預、張季道在軍事決策上有著致命的分歧,陳預傾向決戰,欲一舉解決江寧對東海的威脅。而事實上,張季道擅自統兵東進,使得陳預在西麵無法集結起優勢兵力,被逼采取守勢。但是陳預仍沒有放棄西線決戰的用意,在曾益行統兵退到定遠城中,陳預所率領的六萬兵馬卻沒有立即後撤,位置稍稍突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