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蘭陵鄉野(2 / 3)

尉潦所指的方向,冉冉升起一股黑煙,中間火焰騰騰,隱約有啼哭嘶嚎之聲。徐汝愚剮了尉潦一眼,斥道:“征糧遭拒,也不用毀人村寨。”輕夾馬腹,駿馬如箭竄出,踏上溪邊小徑,往黑煙燃起處馳去。

邵海棠若有所思的望了尉潦一眼,與張仲道等人說道:“一起過去看看。”也揚鞭策馬,緊隨徐汝愚身後。

河床鋪滿卵石,清洌的溪水流淌,時至冬季,寒風襲來,卻是溪水的溫度較高,蒸騰氤氳水汽。兩岸疏林裏鋪滿枯黃的落葉,可以看得見林子對麵零星的光。

徐汝愚等人趕到拒征的村寨,寨牆的外圍已集結了三四百名青鳳騎將士。青鳳騎與青鳳衛同屬徐汝愚的親兵,普通將士也都認得徐汝愚、邵海棠等人,分出十餘騎迎過來。

青鳳騎百人為一隊遊弋蘭境內,遇到敵情則能迅速集結,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遠避。

徐汝愚目光掃過眾人,默不作聲,尋了一處高處,策馬上去,居臨細觀村寨布局。

溪河從此上去,又窄了一些,屋舍錯落分布兩岸,最上頭有幾進庭院頗深的宅子,護村寨牆土夯而成,隻在臨水的地方用磚石加固。溪水左岸緩坡上的寨牆塌坍了一片,想必是尉潦所為。寨牆缺口探出幾雙驚恐失措的眼睛。

徐汝愚手指著那處,眼睛卻望著尉潦,說道:“從那裏衝下去,可以稍稍借勢;但是從那裏下去,不到二百步就是平民屋舍,你就不怕有人暗中挑動平民生事。”

尉潦說道:“村裏頭人住在上頭,上麵的寨牆都是石磚混砌,寨牆上有箭垛子,深宅的院牆也厚,騎兵強攻難免有傷亡,我想將寨子裏平民都趕出來,然後一把火燒他奶奶的……”

徐汝愚雙眉一挑,說道:“青鳳騎負責遊偵,出現敵情,才可以協同步營作戰,何時讓你來攻寨子?”

邵海棠雙眉緊鎖,下了馬,走過來,說道:“世家修寨築堡,如星子散落於越郡大地,勢弱抗征抗稅,勢強侵略鄉野,確實讓人頭疼。”

江寧在蘭陵附近集結了十數萬的人馬,糧草若從江寧運來,所耗甚巨。徐汝愚雖然施政寬仁,卻深知從敵境征集甚至掠奪糧草是軍隊持續作戰能力的保證。

徐汝愚所憂卻非眼下征糧之事,而是日後如何治理這片魚米之鄉。

徐汝愚微微歎道:“世家宗族製在中州大地上延續了數百年。曾有‘在朝為名門,在野為鄉豪’之說,卻是在朝的名門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世家。北胡崛起,漢廷屢受打擊,內廷勢弱,在朝的名門衰退,在野的鄉豪勢力卻急劇膨脹起來,逐漸成為割據地方的群雄。”手指著村寨上頭的深宅,說道,“鄉豪以武據守堡寨,以宗法約鄉人。推及城邑,所行還是這一套,在險隘或交衢築城,官長兵弁駐守其中,約束鄉野;推及新、舊兩朝之中州大地,骨子裏又有什麼不同?”語氣帶著些恚怒。

邵海棠微微一怔,聽徐汝愚的話,不單對鄉豪築寨之事不滿,更多的卻是對行政結構裏的宗法本質不滿。

樊徹站得稍遠,但是徐汝愚說這番話也沒刻意壓低聲,以樊徹的修為自然聽得隻言不漏,心裏暗暗叫奇:徐行著《置縣策》意在扭轉世家權傾地方的權力格局,擇險隘處置縣築城,官長兵弁駐守其中,可以加強對地方的統治。聽徐汝愚的話,卻不滿足於此。

倒是方肅聽得徐汝愚的話,垂首沉思,若有所得,卻一時還想不通透。

徐汝愚收斂起微恚,緩緩說道:“江津、雍揚、汴州都曾是主客戶人口達到數十萬的大城,舊朝時的泉州,人口曾有一度超過百萬。我有時在想,這些大城,與那些占據要害之地而修築的郡府大城,到底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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