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細思了片晌,又說道:“呼蘭決意封淶水以困範陽,其實無需待到明年再將兵力抽出。大概會在河水冰封之前,大肆進攻河內或是汴州。”
趙景雲問道:“可否告之江津易氏,由易氏將消息傳去清河,讓他們好有防備?”
徐汝愚說道:“應當來不及了,江寧偏居東南,相隔數千裏之遙,江寧看出其中蹊蹺的時候,褚師澤多半已有所行動了。”
邵海棠說道:“還是將消息傳給李義山為好,呼蘭首攻應針對流民大營,讓李義山早一日有所防備,清河李氏也不至傷了筋骨。”又說道,“呼蘭如何渡過河水,此事尚需請寇子蟾過來一起推測。”
寇子蟾潛入呼蘭數十載,著一部〈呼蘭秘史〉,寫盡陰山南北、草原內外的異族風情,對呼蘭所知甚詳,江寧無人及得上寇子蟾也。
真正阻止呼蘭鐵騎南進青州或西侵河內的時機已經錯過,邵海棠此議便是希望清河李氏的兵馬能避入呼蘭人的主攻方向。如此做法,卻是有著江寧的私心,徐汝愚點了點頭,說道:“邵先生如此安排也可……”
正在此時,卻見樊文龍領著子陽秋進來。邵海棠望之大喜,疾步迎出去,問道:“子陽一去半月有餘,讓人望煞。”
徐汝愚抬頭見子陽秋臉上有喜色,當時從餘杭帶回來好消息,隻是適才聽聞呼蘭在幽冀的舉措,心裏卻無法一下子擰過來,坐在那裏,巋然不動,望著子陽秋跨進來,微微頷首,說道:“辛苦子陽先生了。”
邵海棠微微一怔,才省得適才得意望形略顯無情了,何況範陽孤城裏正陷著徐汝愚的母族。隻是子陽秋此番從餘杭回來當有佳音,越郡戰事基調已定,實在讓人喜不自禁。邵海棠斂了斂臉上的喜色,說道:“請子陽將此行細細說來。”
子陽秋上前與眾人見禮,方說道:“樊湛隨秋密至江寧。”
徐汝愚聞之動色,身子不覺前傾,說道:“樊湛何在?”
“正在前殿押衙房待召。”
“快去請來。”說罷,徐汝愚徑站起身來,“我去前殿。”走到外廂,對守值的方肅、水如影等人說道,“你們隨我一起去見樊湛,另外吩咐下去,封鎖樊湛已至江寧的消息,都事、校尉以下官佐不得與參此密。”
樊湛,樊徹之子;樊文龍附江寧,對樊徹打擊甚重,從那之後,樊徹漸將樊族權柄交於樊湛手中;樊湛親自隨子陽秋返回江寧,無疑表現樊族允同江寧一切提議。也難怪徐汝愚惘顧身份,前往前殿接見樊湛。
徐汝愚崛起清江,直至稱霸東南,雖然與樊族尚且沒有兵戎相見的時候,但是樊族謀算徐汝愚的心思卻從不比別家弱半分,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撫州會戰之時,樊文龍就是接到樊徹密令,將樂清城的駐兵撤走,給溫嶺、金華地區的普濟海匪讓開西進撫州的道路。南閩戰事之時,樊徹在與江寧交界處集結重兵,施加壓力,欲令徐汝愚吞並南閩的計劃破滅。靖海諸戰之時,樊徹更是積極聯絡祝族,欲與普濟結盟共同抵抗江寧的軍事威脅。徐汝愚北唐遇險,樊徹又遣樊文龍北上行刺。
雖然樊族的諸多動作皆未生效,若是江寧洞悉其中巨細,難保心中沒有隱恨。江寧已成獨霸之勢,勢不容樊族割據地方,不歸附便是滅族一途。樊湛心知若要歸附,便需有足夠的誠意,予江寧以實質的助力,才能讓樊族占據較有利的位置。樊湛勸父親接受江寧的條件歸附江寧,並親自前往江寧,心裏卻是忐忑,實不知江寧會如何待他,又想樊文龍或念舊情,會在旁說項。
待見子陽秋、樊文龍陪同數人徑直走將進來,樊湛望著居中的那個穿著粗布青衫的青年,怔在那裏,待子陽秋將徐汝愚、邵海棠、趙景雲、方肅、水如影、邵如嫣等人介紹給樊湛聽,樊湛才回過神來,當即上前深揖而禮,口裏說道:“餘杭罪族子弟樊湛見過青鳳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