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文龍卻能明白徐汝愚的歌意:北唐情形危急,禍亂急迫並且嚴重,眾人需從北唐立即撤離。若是尉潦一人潛在一旁,不僅聽不明白歌意,就是要他記得歌詞複述給趙景雲、方肅等人也是萬分困難。樊文龍暗歎徐汝愚修為果真了得,心脈傷勢未愈,卻能察覺到梅映雪的存在。
又行了一程,將出東山之時,路上又臥有四具呼蘭武士的屍體,花岫煙臉上血色一下子抽盡。岩琅再也無法顧忌樊文龍在場,飄掠過去,翻身屍體,仔細查看,說道:“死者似被人縛住手足,又受極其霸道的殺招殺害,招式未及其身,天下間惟有靜湖的縛神勁有此縛滯人的妙用,隻是這致命的淩厲一式卻非靜湖的武學,死者受招之前,經脈已因殺氣侵淩而龜裂,隻有久曆戰場殺伐之人才會有這樣威猛無儔的殺氣。”
呼蘭武士身手不弱,但是麵對梅映雪與尉潦的聯手暗襲,依舊無計可施。
樊文龍走到近處,說道:“岩老果真好眼力,雖未親見,所料未差也。隱秘有如仙跡的靜湖藏在南平東南境的梵淨山中,靜湖大宗嵇思勰與天機宗師私誼甚厚,想不到南平元容兩家還念著舊朝覆滅的仇恨。”
岩琅說道:“隱俊宜觀遠與梅家的妮子都是出身靜湖,此時卻在江寧效力,看來是江寧的人綴上他們了。”
呼蘭百年前吃足靜湖門人陳規的虧,對靜湖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徐汝愚向前瑞兒身邊擠了擠,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這些呼蘭武士阻在我們的路上,說不定江寧的人看見瑞兒貌美如花,生怕他們對你起了覬覦之心,才出手為我們掃清道路。”
瑞兒心弦繃緊,見他還有暇調笑,銀牙輕咬下唇,橫目看去,卻見他仰頭望著遠處的雪嶺, 循望過去,隻見南側的雪嶺之上立著十數點人跡,不禁訝然驚呼起來。
梅映雪白衣勝雪,與雪野溶為一體,若非雙目睹視,幾乎覺察不到她的存在。趙景雲修為最差,望了望梅映雪,又望了望尉潦,問道:“看得見大人無恙。”
尉潦悶聲說道:“眾人憂心如焚,他卻在那裏調笑人家美婢,你確定大人的意思是讓我撤出北唐去?”
“流民軍與呼蘭遣來的高手已將北唐與代邑之間的信路截斷,彭慕秋行險去了一次馬邑,回來裹了一身傷,馬邑、雁門一帶的形勢一觸即發,流民軍纏住荀家駐在北唐的精兵,不得及時馳援雁門,雁門、代邑守兵不足萬人,守不了多少時間,何況韓家也十分可疑。”趙景雲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大人知道更多一些,可惜花岫煙守在大人近旁,樊文龍也無暇與大人搭話。”
尉潦不耐的說道:“樊文龍若真心助先生,汾郡還有誰能擋得了我們,不如我們去接先生過來?”
趙景雲搖了搖頭,說道:“大人隻怕還有別的打算,煩請尉將軍與梅姑娘去吸引花岫煙主仆三人的注意,好讓樊文龍有暇與大人說話。”
雪嶺之上兩人疾若流星的奔掠下來,徐汝愚嘖嘖叫了一聲,退了數步,爬上馬車,說了聲:“不要來尋我。”掀起簾子,鑽進車廂。
花岫煙如花美靨微微抽搐了一下,定睛望著樊文龍。
樊文龍攤攤手,說道:“我不願與江寧的人動手,也犯不著得罪你們。”說罷退到馬車旁邊。
花岫煙心裏稍安,樊文龍若不插手,便不足慮。
秦鍾樹與馮哥兒對徐汝愚的行為頗為不屑,站前一步,給當前奔下來尉潦的淩厲的氣勢一逼,禁受不住,“噔噔噔”連退數步,臉上郝然一紅,又倔強站前一步,護在花岫煙的身後。
尉潦定睛望瞅花岫煙片刻,甕聲說道:“我們大人十分喜歡聽岫煙姑娘的歌聲,特來請岫煙姑娘走一趟。”
秦鍾樹見他目光肆意直視花岫煙,心中早就不耐,聽他蠻橫無理,激憤說道:“青鳳將軍當是天下為念,為何卻做出如此好色之舉。”
“天下仰慕岫煙姑娘歌喉者多矣,岫煙姑娘欣然前往,秦小子,你莫非說岫煙甘願以身色誘之?”徐汝愚掀起車簾,探出頭來說道。
秦鍾樹一怔,料不到李三兄弟會為青鳳將軍出頭說話。花岫煙因尉潦、梅映雪到來,丹息運至極至,乍聽李三友此言直擊她的心病,胸口氣血翻湧,丹息滯了一瞬,橫目回望一眼。
徐汝愚嘿嘿一笑,轉身躲入車廂之中。
梅映雪輕蔑一笑,不失時機的踏前一步,瑞兒、岩琅從側旁移前一步,封住梅映雪對花岫煙的攻勢。梅映雪足背微弓,氣勢驟然提及極盛,將瑞兒與岩琅兩人罩在縛神勁特有的渦旋氣場之中。瑞兒隻覺氣場釋出無數氣旋在身旁中旋轉,氣旋釋出暗勁從四麵八方拉扯自己的軀體。瑞兒感覺自己直如處在驚濤駭浪之中,隻待自己心神一失,梅映雪便會發動致命一擊。
徐汝愚身子避在車廂裏,卻能明白花岫煙三人的感受。梅映雪運行縛神勁所行成的氣場不是聯手就能抵抗的,花岫煙、瑞兒、岩琅都得單獨承受縛神勁的強勢壓力,徐汝愚當年在宛陵,也是拚得經脈受傷,才奪得逃命的先機。樊文龍的聲音在耳畔傳來:“眾人都在城外尋找奇貨,卻想不到青鳳將軍早躲入城中,還與近來名滿北地的花岫煙混在一起。”
花岫煙他們正極力抵抗縛神勁的壓力,不會發覺此處的丹息傳聲。
徐汝愚說道:“樊將軍來北地看雪景,可看到什麼?”
“卻不知青鳳將軍看到什麼?”
“鐵蹄欲碎我山河。”
樊文龍說道:“青鳳將軍意欲何為?”
徐汝愚神色一黯,說道:“我欲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隻是北地局勢惡化至此,天下亂象已呈,我亦無可奈何,隻得重頭收拾舊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