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邵海棠望了梅鐵蕊一眼,說道:“觀遠曾在汾郡兩年,汝愚喚他進去,還是要問汾郡之事的。幽冀與汾郡僅一山相隔,汝愚心中還是念著幽冀蔡家。”
梅鐵蕊歎了一聲,說道:“汝愚將漕運之事委重於君家,君家每有人過來,汝愚必召見,席間多問幽冀風物,不經意間也問幽冀人事,可知他的心事。”
“幽冀現在太安靜了,靜極生變,讓人擔憂啊。”
“蔡家乃幽冀之主,坐擁一郡之地,實力之強,天下少有難敵,海棠怎會有這樣的擔憂?”
“子蟾與觀遠約定今秋著完《呼蘭秘史》之後就南附清江,然而秋葉飄盡,還不見子蟾的身影。幽冀兵馬雄健,但是北臨之呼蘭、西望之荀氏都是虎狼之徒。”
“荀開泰斷不會自毀長城,蔡家若生事,荀家焉能獨拒呼蘭?”
“荀開泰不會,但荀燭武會。”徐汝愚舉步跨進大廳,緩緩說道:“穀石達在秦州殘暴之極,駭人聽聞,穀家若想經略秦州,穀石達非善將,可見穀家在擇將東略時受到別的因素的幹擾。荀燭武在平陽募征流民軍,七月奉命到北唐拒呼蘭,然而到北唐之後,突然調轉沿汾水侵入秦州河東,不受荀家所製,而後荀家迫於形勢,承認荀燭武西略軍督帥的地位。這其中也有許多我們無法看透的東西。瑤光殿近兩年來似乎從北方消失了,有誰能解釋其中的原因?”說罷,目光停在邵海棠的臉上。
邵海棠能感覺出他目光中的斥責。
各地刺探司聞之務向來由他統轄,現在成立司聞曹也是長史府直屬。屠文雍接手司聞曹不過三四個月,徐汝愚對所刺軍情不滿意,自然會問責長史府。
在東海會戰之前,雍揚梅族在各地布有一批細作,主要在東南各郡;許亭易與丁政在商南負責商道事務,布下一批細作,主要在中原各郡;原樊襄會與馬幫在各地也有一批細作,主要在北方各郡。這三批細作也是青焰軍刺控各地軍情的主要力量。
四年前,徐汝愚出任雍揚都尉,梅族所屬的細作最先為他所用,其後則是許亭易與丁政在商南商道沿線布下的細作為他所用,而原樊襄會與馬幫細作的統屬問題直到許照容率眾歸附之後才徹底解決,現在還沒完全整合到司聞曹體係中去,所以司聞曹在北方四郡的力量最弱,更不要說滲透到呼蘭去。
徐汝愚見邵海棠避開他的目光,望向宜觀遠,問道:“寇先生約定今秋赴清江,至今未來,可知何故?”
宜觀遠料到他有此一問,說道:“今秋平陽、北唐等地屢屢暴發民亂,荀燭武又在平陽征募流民,子蟾可能被汾北不得南下。海棠已向約定路線加派人手。”
徐汝愚微微一歎:“寇先生與父親最相得,四十五年,父親攜我在梁邑時,曾與寇先生見過一麵。寇先生隨後赴北漠,刺呼蘭諸族情狀,十年著成《呼蘭秘史》,卻在書成之時,人跡消杳。呼蘭南侵在即,有寇先生在,中原則能多保住幾分生機。特別是正當********的幾家勢力,若能得到《呼蘭秘史》,就能針對呼蘭用兵保境安土。”
宜觀遠說道:“穀、荀、霍、蔡在北方的勢力非我能比,或許從我北路的布置上看出蛛絲馬跡也是說不定的事。”
“誰家都想獨得寇先生所著的《呼蘭秘史》。”徐汝愚冷哼一聲,目光徐徐掃過眾人,說道:“傳我令,北路司聞有人先與寇先生接觸者,立即將《呼蘭秘史》抄錄廣傳天下,莫要等到江寧再作處置。”
邵海棠抬起頭,見徐汝愚目光堅定,知道難移其誌,遂點頭應承,隻是與梅鐵蕊相視的目光中含有可惜之意。
徐汝愚在奏案前坐下,從身側的束口高瓶中取出十五郡圖展開,說道:“以秦嶺、淮水為界,天下分為南北,在兵家眼中,北方比南方重要;以太行山、中條山、衡山再至湘水為界,天下分為東西,西方要比東方重要。故而天下四方,以西北為尊,東南最末。宜先生的《均勢策》所論四角之地,也以秦州首要,幽冀次之,其後成渝,越郡最末。秦州以漢中、洛川為兩翼,幽冀以燕山、平陽為兩翼,成渝以漢中、荊州為兩翼,越郡以雍揚、荊北為兩翼。現在南平已攻下成渝的一翼:荊州、江陵兩城,此時整頓兵馬欲北侵漢水,此外,又有六萬大軍在越郡的邊翼荊北與霍家四萬精兵相持。容雁門用兵殘毒,他奪翼地以扼角地,乃兵家大忌。特別在目前的形勢下,南平舊族不可能直接北上複辟。因為複辟軍在西京受阻,南平舊族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地步。容雁門深識兵法之要,不會識不得其中的害處。我以為,南平的戰略因我部崛起而發生更變,極可能由‘直接複辟’轉為‘分割天下’,然而再‘徐圖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