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遠生憤然說道:“姓徐的,你不要以為仗著這些糧食,就可以消遣我們雲橋寨的人。”
“畜生,你說什麼?”雲逸對著雲遠生怒斥,轉過身對徐汝愚換以笑臉,說道:“孽子不知禮數,青鳳將軍勿怪。”
徐汝愚笑道:“怎會?是我說話不當,見諒,見諒。”
雲逸歎道:“非我雲橋寨能從別處購糧,而是寨中財力有限,隻能購三千擔糧食,熬過這一個月,山中物華生發,野菜、灌枝總能掂巴點肚子,也容易熬了。”
徐汝愚神色黯淡下去,誠摯的說道:“雲寨主,台山民寨除了你們四家之外,那些規模更小的寨子情形如何?”
“清江盜匪橫行,不願棄離故土的民眾隻能據險結寨以守,抗拒盜匪的侵擾,大概青鳳將軍所說的民寨,就是指這些吧。宣城與撫州的平民多藏身台山之中,大大小小的民寨不下四五十家,其中以我們四寨最大,其他幾十家寨子總人丁也就與我們四寨相當。但是小寨子的日子比我們更加難熬,寨子險則險矣,但是更加不易搞到糧食,有心為匪去曆陽、吳州搶劫,卻沒有相當的武力,往往刹羽而歸。他們不僅有春荒,還有冬荒,我們四寨尚有稍許餘財購糧,他們卻隻有依賴這台山了。”
“那這些人數不足千人的寨子,沒有歸附你們四寨的要求嗎?”
“怎會沒有?可以連本寨的人都養不活,哪敢再接納別的人進來?他們不但要忍受饑餓,還隨時有可能被那些真正的強賊攻破寨子,被強捋去作奴隸。”
“八年前,我隨父親曾到清江一行,那時台山之中尚有十六萬平民,現在還剩下多少?”
“現在台山之中隻剩下九萬平民了,這九萬人中已沒有六十以上的老者,青鳳將軍可知何故,這些年來,山中老者隻要年齡過了六十,就會主動絕食。近年日子更加難熬,就在幾子前,我的叔父,也就雲山的父親,還未到花甲,已經開始絕食了,雲山這才領人進武陵山的。老人家知道之後,當夜就懸溢了,屍首現在還停在寨中。”
帳後傳來抽泣聲,許伯英聽出是聽雪、玨兒她倆的聲音,知道以徐汝愚的功力定然早就發現了,望了徐汝愚一眼,說道:“喚她們進來?”
徐汝愚向後麵的帳幕看去,聽雪與玨兒倆人的身影淡淡印在上麵,說道:“你們去喚幼黎一起進來。”
徐汝愚歉然一笑,說道:“營中有幾個人我是管不得的,讓幾位見笑了。”
幼黎領著聽雪、玨兒進帳依次給雲逸等人見禮。聽雪與玨兒的眼睛還是紅腫的,聽雪的抽泣還未斷,聲音嘶啞的說道:“山中這麼苦,阿愚,就將糧食送給他們吧。”
幼黎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拉她倆在右側下座坐下。
雲逸注意徐汝愚並未因這個女孩的話而恚怒,不由生出幾絲希望,就這麼盯著徐汝愚的臉,看見徐汝愚眼中的淡淡的笑意,才發現自己發愣了,慌亂將眼神落到別處,餘光還是落在徐汝愚的臉上。
徐汝愚說道:“台山有九萬平民、武陵山有二十八萬夷民,清江府其他各處也有不下三十萬的平民,這麼多人,僅靠我運用一次兩次的糧食是遠遠不夠的。我通過清江來宣城的事,雲寨主當有何耳聞嗎?空船計可一不可再,若要長期向清江輸糧,必須將清江水道上的江匪驅逐幹淨,還要有一支讓曆陽水營忌憚的水營存在。但是僅靠外界輸糧能最終救活山中這些人嗎?雲寨主、子陽先生,閑話不與你們多扯,河口五萬擔糧食,其中四萬擔我作價每擔四百錢售於各位,售糧多少按各家人丁比例分配。另外一萬擔糧是隨我來此的私糧船主所有,我會出資一萬金購下,你們就不要參與進來了。”
雲逸、子陽秋異口同聲的問道:“當真?”
他們俱沒想到徐汝愚將糧價定得如此之低,徐汝愚雖然將四萬擔糧食倍價售出,但是為了保護隨自己而來私糧船主的利益,又要控製糧價,從五倍的價格從私糧船主的手中將糧食購下,所得剛好抵消損失。徐汝愚心想:看來要向他們收點護送費了。
徐汝愚說道:“話已出口,自然不會收回。其中三位大寨主估計都在雲橋寨中等候消息。今日就可以沿溧水將兩船糧食送入山寨,但是雲寨主,還有張寨主、邵寨主、濟寨主,明日會有兩艘運糧船與兩艘戰船沿溧水進入武陵山,希望過台山時由四家保障水道安全。還有雲寨主,請立即帶言給其他小寨,我徐汝愚可以賒糧。”
“真的?”
徐汝愚點點頭,微偏過臉去,不願看見他眼中閃動的淚花。
許伯英說道:“雲寨主,你也知道我們此舉定會激怒遠屯、高棠寨等勢力,我們不可不防。外麵營寨剛剛修建,還要修築馳道,急缺人手,還望山中能夠支持四千勞力。我們管吃管住,一月每人發一擔糧食的工錢,你看如何?”
一擔糧食加些野菜、楊樹皮可以養活一家人,關鍵自己來此做工還能管飽,想來誰也不會不願意的。但是在四周無憑的荒野,真有強賊強行侵入,以青鳳將軍之能,怕也難以庇護所有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