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說道:“父親在世時,多次跟汝愚提及東海軍製的利弊,汝愚自幼習太乙術,對軍陣軍製略有涉獵,後來又跟義父吳儲學騎兵衝陣,隻是汝愚全無帶兵經驗,對改製能否竟功,全無把握。”
陳昂笑道:“這點你與你父親別無二致,事先總是唯唯諾諾,謙言虛懷,一點也無天下俊傑應有的傲人風格。”
心中又是一動,大有感慨的說道:“天下騎師,以吳儲時代的青州鬼騎最利。青州雖據一郡濱海之地,然而東側的海道為我平邑水師所封,陸路又見拒於幽冀、汾郡、永寧,西陲、百濟的優良戰馬不得入境,窮一郡之力卻隻得四千騎兵。然而,這四千騎兵在吳儲手上精銳異常,侵擾永寧兩府六邑十數年不休,數次擊潰永寧的精銳騎營,使得張東不得不采用許伯當之計,以“解商禁”為條件,媾和伊周武,不惜四城焚毀,來消滅吳儲所率的四千精騎。伊周武自詡擅用騎兵,商禁解除後,重建青州騎營,卻發戰力卻遠遠不及當時的鬼騎,這才明白清河衝陣術另有要義。”
徐汝愚也不便與他言明止水心經與清河衝陣的關係,拜謝退下。出府門時給翠兒截住,陪幹娘肖玉如用過晚餐,便住在府中。
翌日,早晨換過一匹戰馬向城外軍營趕去。墨玉現已認可了徐汝愚,但性子還是躁急,徐汝愚職別還不足專人伺馬,墨玉對一廄之內的其它戰馬又踢又咬,十分不安生,於是隻得將他留在都尉府中。
徐汝愚直奔張仲道營尉帳中稟明改製一事。張仲道本是衝陣之將,對軍製之事殊不在意。心中不滿他越級行事,但又因他身份殊異,又有陳預行文支持,不便出言反對。眾將也對改製取得成效甚為懷疑,隻有長叔寂數日來朝夕相處,最是明白他的想法,也最支持他。
羽咋軍鎮教習本是輔職,除非陳昂另安排,長叔寂日常隻是前往各營駐地巡視軍士操演。現在他待在徐汝愚哨帳之中,一同主持軍製改編。羽咋軍鎮軍將多半得過他的提點,張仲道兄弟武藝更是由他一手造就,後來才得陳昂傳授族中密藝,所以他的聲望之隆盛,在宛陵一時無倆。在他的支持之下,徐汝愚治下一百二十五名軍士,相當配合。
徐汝愚以伍為基礎,將除伍員之外的二十四人分為四令,每令六人。由全伍軍士共推選出四人為小令,每人分領一隊。另規定:戰時,伍員身亡,由第一人頂上,第一人死,依次由第二人頂上。戰前,小令須在隊中指定可以暫替自己之人。這樣就不怕戰時因伍員、小令身亡而導致基層指揮體係渙散。
徐汝愚說道:“戰時越級發號司令,住住不能準確傳達作戰意圖,騎兵陣形更難保證完整,當年吳儲曾言,戰時騎兵相互衝刺穿插,誰能更加有效保持組織體係,就能凝聚更大戰力,主宰戰局走向。騎兵陣形比步卒更鬆散,也更容易渙散,因而需要設置更小的作戰單元,才能在戰時更方便維持陣形。”
長叔寂雖不明白徐汝愚何以知道吳儲所說的話,但是以他從軍數十年的經曆,覺得此言甚是。
徐汝愚又說道:“其實按我最理想的做法,乃四隊一伍,四伍一哨,三哨為鋒,三鋒為營,三營設一統製,共計騎兵三千人,才是騎師營較佳的軍製。並且在硬角長弓、床弩、石炮弩廣泛用於戰事的現實之下,騎兵衝鋒的中堅地位逐漸由步卒取代,騎兵將更多出現在兩翼。因而影響其機動性能的明光魚鱗鎧,應當換成更輕便的犀皮甲,為衝鋒所設的丈二至丈五長的戟矛也應被厚背長刀類的短兵器取代,青州鬼騎雖用戈器,長度卻遠遠短於現製的長戟,隻有八尺,另配製長弓、長匕。故青州鬼騎與敵遇,俱從側翼乃至其後楔入敵陣,因其軍製為六人雪花形,與敵相接,散入其中,六人一組剿殺散逸六敵,所以百戰不殆。這就是散星陣術。”
“我終於明白為何承繼吳儲鬼騎的青州精騎為何戰力不強啦,原來伊家將輕裝簡器的騎兵依然用於正麵衝鋒。”方肅掀簾走入,朗聲說道。
徐汝愚忙問:“方師兄為何出現此處?”
方肅笑道:“二叔說你想改革軍製,讓我前來相助。如此看來,我是來對了,不過不是相助於你,而是跟你學習。”
徐汝愚惶恐欠身,說道:“方師兄取笑汝愚啦,汝愚全無帶兵經驗,所言都是空話,正需方師兄這樣身經百戰的將帥之才相助呢。”在座二十餘名伍員、小令一齊起身致意。
方肅給長叔寂見過禮,拉過徐汝愚手一同坐下,說道:“你我也不是外人,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直說就是。”又說道:“我初時與青州騎兵交手,懾於吳儲威名,說實話真是有些心驚膽顫的,後來也不見其有特別之處。現在經你提點,才明白過來。雖然,青州精騎速度優於我宛陵,但其正麵衝峰時,卻很是不利,我宛陵步卒所用的雍揚硬角長弓,射距二百步,六十步之內可射穿一寸半的漆皮木盾,其精騎所持的是輕型藤盾,在這段距離之內傷亡最大,並且兩兵相接時,其戈短於我宛陵的長戟,又是不利。隻有有兩軍混戰時才能發揮他的軍製優勢。因而屢次與之交鋒,我軍總是避免被他衝入陣中。”
徐汝愚說道:“步卒伍員編製在平川之地弊處還不是太大,隻要不被衝散,就有足夠的空地重新結陣拒之,以幹爹之能,定然知道應對之法。”
方肅說道:“實是如此,宛陵加強訓練伍員的指揮能力,但是,兩軍相接時,雍揚長弓射速慢的弊端會比較突出,青州精騎短弓效率明顯較高我軍,並且近身接戰,長戟對所持軍士要求較高,營軍尚行,衛軍就相當吃虧,不及其短戈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