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康城的青皮(1 / 2)

康城,距離應天府二百餘裏的一座縣城,住著百十戶人家,是個一家雞打鳴,全縣人都能聽得見的小地方。

雖說地方小,但康城人的脾氣卻不小,個頂個兒的都有著天子腳下高人一等的氣派,每天說著半生不熟的京片兒,卻還經常自以為是地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采來。

正因為這樣的心氣兒,所以康城人格外地看不起外地人,尤其是外地的窮人。

乞丐無疑是窮人,而且是最窮最窮的那種。

因此,乞丐便成了康城的最不受歡迎的人。

“真他娘的晦氣,一清早兒出門兒,就遇到個叫花子!!”

一聲高亢尖銳的喝罵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聲音之高遠,腔調之鏗鏘甚至要比縣太爺斷案時還有威風上幾分。

就這一聲喝,直接便驚碎了大半康城人的好夢,於是“啪啪啪”一陣響,數十個睜著惺忪睡眼的頭顱先後從自家的窗口探了出來,一時間叫罵聲響成一片,整個康城都喧囂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這些帶著朦朧憤怒感的康城人都不約而同地將自己的怒火傾瀉到了那無辜的乞丐頭上,卻完全無視了那真正將他們吵醒的喝罵之人。

處於眾人怒火之下的,是一個老乞丐。

繚亂的發絲,蒼白中帶著點點汙黑,一雙布滿膿瘡褐疤的枯皮大手此時正緊張地被他攥在身後,他驚恐地站在那裏,兩條腿一高一低,整個人歪斜著,傴僂成了一團。

雖然深秋的早晨著實有些淒冷,但此時密密麻麻的汗珠兒還是爭先恐後地爬上了他的額頭。

他實在沒有什麼過錯,隻是早早地走上街頭,希望能早些從這些高傲的康城人手中討到些能夠填飽自己饑腸的殘羹剩飯罷了。

但此時,他卻成了康城的公敵!

受到了眾人同仇敵愾情緒的鼓舞,那出聲喝罵乞丐的人愈發地興奮了起來,尤其是意識到自己眼前的這把老骨頭根本不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之後,他的嘴角更是翹起了一個頗有些陰森的弧度。

“老不死的東西,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衝撞你家花大爺!看來,不教訓教訓你是不成的了!”

這位自稱花大爺的中年漢子獰笑著擼起了袖子,露出了兩根白胖的臂膀,接著便兩步走上前去,舉起巴掌劈頭蓋臉地就扇向了老乞丐那枯瘦的麵龐。

“好!”“哦吼!”

康城裏一片歡呼,所有的康城人都一掃方才的惺忪,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火熱與興奮。

這,可是他們最熱衷和期待的戲碼!

“啪!”一聲悶響。

“唉!”一片歎息。

花大爺的巴掌停在了半空中,被一隻更為有力地手掌握住!

一個瘦削的身影立在花大爺的身前,一頭黑色長發風中飄舞,一雙細細眯緊的眼睛在秋日的清晨裏,閃著灼灼的光輝!

花大爺出風頭的計劃被人破壞,頓時惱羞成怒,待到認清自己眼前出現的,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且看穿著也不過是和老乞丐一路的貨色之後,他的怒火更是不可抑製地爆燃了起來。

“小畜生,還敢替這老東西出頭,皮癢不是!識相的,就趕緊給老子滾開,否則……哼哼!”

花大爺仗著有全康城人做自己的“後盾”,那裏會在乎一個小叫花子的阻攔,臉上擺著的明顯是副大義凜然的神色,開始大聲地嗬斥起小乞丐來。

那衣著單薄的小乞兒聞言眉頭微皺了一下,正要開口答話,卻不料那花大爺的“哼”字的鼻音還未完全落下,一臉正色的他便陰險地撩起一腳,狠狠地踹向了那小乞兒的腹部。

要說這位花大爺腳底下還真是有幾分功夫,這突如其來的一腳又快又狠,最關鍵的是完全出人意料,誰也沒想到他說打就打,完全不顧自己的臉皮。

就這一腳,要是換上個尋常人,說不定便要著了道兒,但這小乞兒卻顯然也不是個易與的角色。雖然是被突然偷襲但他卻並不見絲毫驚慌,在花大爺這一腳就要踹中他的一瞬間,他開始做出了一番讓人眼花繚亂的應對。

隻見小乞兒猛一收腹,硬生生地將自己的身形向後挪移開了一兩寸的距離,接著一個流暢到讓人咋舌的一百八十度旋身讓他在間不容緩的瞬間避開了花大爺的這飛來一腳,這還沒完,借著旋身的動作,小乞兒幾乎是貼著花大爺的大腿瞬間逼上了前去。

小乞兒滿頭的黑發在一陣晨風中陡然飛散了開來,兩隻燦若星辰的眼睛像是天邊滑落的流星一般,瞬間在花大爺的眼前無限的放大!

花大爺的瞳仁猛地一陣收縮,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感到自己的脖頸一陣閉塞,仿佛被一隻鐵鉗狠狠地夾住了一般,接著便是天旋地轉般的眩暈感,最後落到實處的,是背部火辣辣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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