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一下,依然點點腦袋。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動,腦袋劃過一絲疑問。
“那天,在我之前你來過這兒,你來看誰?”
他半晌沒有說話,側著腦袋,看著我身後的某處出了神,我循著他的光看去,身後看不到盡頭的墓碑整齊得像列隊的戰士。
一陣風吹過,身上一瞬涼意,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他換了個手的位置,把我的手反握在手中。
“走吧。”
他拉著我,我跟在他身後,這不是回去的路,我沒有吱聲,隨著他的步子,跟著他走了一段路,距離春媽的墓碑已經走出去一兩百米的路程,路燈忽亮起,照得墓地一片明亮。
中間一條寬敞的水泥路,我才發現大路在這裏,它把墓碑分成了兩列縱隊,當然也明顯地劃分出了兩個不同的等級。
安呈俊帶我去的方向,墓碑都略顯高級了些。
他忽然就在一座墓碑前停住腳步,供台上有一束百合花,看起來已經蔫了,像是放上去好久的樣子,我抬頭看向墓碑,醒目的字眼瞬時把我震驚到。
——慈父安正鬆。
我側頭看著他,他時常倨傲的臉上現在是沉著的,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墓碑。
忽然手背一陣酥癢。
他的拇指指腹在我手背輕輕摩擦,我不自覺地動了下。
“你也見見家長吧。”清澈的目光忽落我一身,我提了一口氣,忽感緊張。
“他是你父親?”
“嗯。”
我回望著墓碑,墓碑上的照片,明明是一張泛著淡淡笑意的英俊的臉堂,卻隱約有種嚴肅且讓人不敢靠近的樣子。
“叔叔好!”我輕聲道。
麵對一座冰冷的墓碑我都感覺有些許緊張不適。
“這樣的見麵方式唐突了些,不過也是遲早的。”他盯著我,我慢悠地回頭看著他,沒有璀璨奪目的星空,沒有皎月懸掛,卻也被頭頂灑落的燈光照得十分迷人,他的目光頗有神,和他的父親像極了。
“那天你來過,所以春媽墳前的花也是你送的?”
他臉上泛起淡淡的笑容,指腹微微擦動。
“嗯。”眉間微挑,略顯得意,“因為想陪你過來,卻不知道怎麼介入,所以就提前到了這兒,順便看看我爸,我以為會看到一個哭的稀裏嘩啦的你,結果,讓我意外了,你看起來,比我想象的堅強多了。”
“你就不怕我又上演一出哭的死去活來的劇,讓你收拾殘局嗎?”
“不怕,”他的薄唇輕啟,嘴角噙著一抹笑,“樂意為你收拾。”
沙沙作響的樹葉,像音樂湊響又停下,黑夜隨之而來,他高大健碩的身影像夜幕般把我籠罩起來,他出神地看了墓碑好一會兒,卻靜悄悄地沒有出聲說一句話,也許說在了心裏。
“回家吧。”
半晌他又開口,緊握的手沒有鬆開過。
我緊隨他的步伐,繞出墓地,在大道上步行幾分鍾,就到達出口處,盤旋而上的石階,我剛邁下一階,他又開了口。
“撞見你的那晚,剛好處理完我爸的後事,好巧不巧,失去至親後,居然撞見我畢生的至愛,安然,你是不是天使派來拯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