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然無恙(2 / 2)

離臨城最偏遠,那裏有山,有水,而我,便是在那大山腳下出生的。

那年我媽挺著大肚子,從山頭擔著柴火,瞅著東邊那團似霧又似雲,如同被一塊黑布給蒙上似的東西迎風而來,加緊了步伐,不料一個踏空,從半坡滾了下來,她也忘記自己是怎麼滾下來的,她隻清楚的記得,滾到山腳的時候,她依然緊緊捂著肚子,她的腦袋磕破了,臉也劃傷了,流了很多血,肚子也疼了,她咬緊牙關,心提到了喉嚨口,絕望的看著隨著雨水一起淌進河裏的血,混著雨水,顏色從深到淺,她大聲嘶吼,迷糊中感覺自己躺在了幹燥的平底上,外麵嘰嘰喳喳的低語混著雨水的滴答,像一曲輕柔而憂鬱的歌……

“使勁兒……使勁兒……”

她麻木無力的身體,找不到使勁兒的點,她努力讓自己的耳朵聽的更清楚,眼睛看的更明白,她雙手摸索著身體兩旁,幹燥而粗糙的麻布,她一下就感覺到了,再繼續往外摸去,涼涼的,濕噠噠的,是泥土,她睜大了眼睛,頭頂的帳篷,多了好多個如米粒一般的孔,好多束光芒射了進來,那是被狂風烈日磨損的痕跡,她在絕望中重獲希望。

“我說大嬸子,你給點力氣吧,要不這娃就沒了,你也難保啊……”

喘著粗氣,焦急壞了的接生婆,感覺這是她此生以來,最難的一次。

一股生命的力量讓她使足了勁兒……最後,她真的沒有了力氣,而那個孩子的哇哇大哭,卻讓她欣喜萬分。

那場大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橋頭起了大水,淹沒了稻田,整個喬家村,在那年,顆粒無收。

接生婆說,我的出生,是喬家村的災難日,是那些流入河裏的血引起河神的大怒,老喬家沉默了,阿爸無力解釋,隻是煙比往日抽的更多,更勤了,而阿媽,躲著哭成了常事,每月初三的村頭鬧市,也不常去了,兩人早出晚歸,忙活著生計,心裏的怨氣,也隻能壓在心底了。

我到一歲,才有了名字,阿媽不識字,瞅著天天喊著妞兒,總該有個正式名字,才去找阿爸決定。

“這娃命硬,摔了這麼個跟頭也好好的,但願她這一生都能安然無恙……就叫安然吧!”

我終於有了名字,阿媽高興的不不停重複的喊著:“安然……安然……”

我命硬,克了一個村。

這是村裏人給我的最大的“殊榮”。

我默認,便是接受了。村頭村尾,也熱騰騰的把這事家常話了好些年,怨氣一年一年削減了,先是滿是抱怨的口氣,嘲諷老喬家,後來的日子,常見阿媽抱著我坐在門口咿呀逗趣,後麵便慢慢淡忘了。

有些事,一旦不被徹底原諒,終將會再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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