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芥怒不可遏，“我就知道你要犯糊塗，學什麼不好，學你母親的老路！你的一身毒血……”
荊芥驟然噤聲，半晌後，他才悶聲道：“你過去明明不是如此的。”
“是啊。”扇扇垂眸：“兒時我的確不能理解母親，她的心太大，大到蒼生萬民，卻又好小，小到完全不能顧忌我的存在。”
“我怨懟過她的自私，她開啟百竅，行走世間，納萬千病疾於體，她想濟世救民，她的的確確救了許多人。”
“我生下來一身毒血，我就像是母親吸納掉的那些病疾一般，那些災厄全到了我身上，我不能理解她，世上也沒人記得她的偉大。”
荊芥紅了眼眶，痛心疾首，“那你為何還要走她的老路！”
扇扇輕笑了起來，“我理解母親，但我不會成為她的。”
“獨眼叔叔，我不會像母親那樣，默默無聞沉默付出，我也不會像母親那樣，付出了一切，卻慘遭背叛排擠。”
“我現在有家，有退路，有永遠不會放棄我的存在。”
荊芥皺眉：“你那幾個師姐妹？你就如此確信？她們……”荊芥聲音一頓：“她們見過你毒血的威力？”
“嗯，果然獨眼叔叔猜到了黑血病和我有關啊。”
荊芥默認，這也是他不想扇扇摻和進來的原因。
一旦這裏麵的關聯被人發現，扇扇會被所有人群起而攻之。
“有人利用我的血在為禍世間，我不能坐視不理。”扇扇輕聲道：“而且，我也有我的道要走。”
她的聲音平和卻帶著力量。
荊芥看著她，恍惚想起了那個躲在藥王穀後山偷偷抹眼淚的小姑娘。
那個總愛哭鼻子，苦果自咽，總想有一個家，總盼著有人能愛她接納她的小姑娘。
彷徨無依，沒有安全感。
那個影子突然變得遙遠，幾乎難以與眼前這個堅定的身影重疊。
而荊芥又切切實實在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模樣。
“當年獨眼叔叔幫我離開藥王穀，機緣巧合下我入了萬古宗。”
“大師姐給了我一個家，我有了二師姐，有了四師妹和小師妹，是她們教會了我與自己和解，相信自己，愛惜自己。”
“母親給了我這身毒血，並非她所願，這身毒血的存在也有它存在的原由。”
扇扇停頓了一下。
“而現在，我找到了它存在的原由。”
扇扇看著指尖纏繞的無形絲線，這條線連接著嘲月，控製著嘲月。
但也是這條線，讓扇扇看清了許多東西。
這條虛無縹緲的線的存在，無意識的，讓她觸摸到了遊離在天地間的病氣厄氣。
妖族稱她的血為解厄靈血，何為解厄？
“我的心不大，裝不下蒼生萬民那麼多人。”
“但我又切切實實貪慕人間的煙火氣，闔家安平的笑語聲。”
“我想做些什麼，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在我還有孤注一擲的勇氣時，盡我所能的保護、幫助我所愛的人。”
扇扇輕聲笑著，眼裏帶著崇拜：“我的大師姐和二師姐都是有大誌向的人，她們要走的路，要行的道都太過高遠。”
“我成不了她們，但我也不想墜了那誌向，拖慢她們的腳步。”
“醫者入紅塵，一踐一行方可成道，我的道，要在紅塵中找，是藥還是毒，總歸要試試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