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劉剛險些被送到派出所。
劉剛從早上走到中午,天又熱,汗水把衣服全都濕透了,腳下原來的血泡破了,開始往外滲血了,邊上新的血泡又出來了,早上的荔枝早就變成幾泡尿撒在了深圳的各個犄角旮旯,肚子那個餓啊。就在這個時候——從一個工地往外走的時候,劉剛看見門口有兩截大拇指粗的鋼筋,能有一米半長,劉剛想也沒想,順手就把它們撿了起來。剛走了五六十米遠,就聽後麵在喊:“站住,拿鋼筋的,站住!”劉剛回頭一看,一個保安從後麵衝自己跑來,不容分說上去就把劉剛的胳膊扯在手裏:“你小子,不找人嗎?我看你是個小偷!走,跟我上派出所!”劉剛可嚇壞了,說:“我不是小偷,我一天沒吃飯了,腳也磨起泡了。”說著劉剛把那露了腳址的膠鞋脫下來,一股黴臭味撲麵而來。劉剛把自己滿是血泡被血水浸泡的惡臭的腳丫子給保安看:“你看這大血泡!實在走不動了,要找的人老也找不到,又累又餓,在門口看到這兩根鋼筋就順手撿起來了,不是故意的,我也沒多想……”看著劉剛可憐兮兮的樣子,保安竟然把緊握著的手鬆開了,甚至那兩截鋼筋也沒往回要,就這麼讓劉剛走掉了。
劉剛把手裏的兩截鋼筋賣了,賣了不到十元錢,但是別小看這一腳踢不倒的幾個小錢,那天劉剛有了坐公交車的銀子,效率自然提髙,也是蒼天有眼,天道酬勤,劉剛還真的找到了劉局長的工地,但是劉局長的工地上並沒有劉局長。那工地的確是劉局長單位的工地,但是劉局長的工作在河南,他不可能天天待在深圳的工地上啊。這是16歲的劉剛當時沒弄明白的事情,聽說劉局長所在的外貿局在深圳有工程,就想當然地認為劉局長在深圳,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別看劉剛才16歲,還真能泡,硬是獲得了工頭的同情,工頭給遠在河南的局長掛了一個長途電話,把劉剛的事情和局長說了,畢竟是老鄉,畢竟五百年前是一家,畢竟是局長,劉局長竟然告訴工頭:“給他找個輕快點的活讓他幹吧。”就這樣,在劉剛苦苦的堅持下,劉剛終於在深圳找到了立足的地方。
工頭的確按著局長的指示給劉剛以很大的照顧,安排劉剛給運送土石方的大貨車發放工票。大貨車拉來一車土石方劉剛就發一張票給他們,然後他們憑著這個票到財務部門去結算。
我說:“你的權力可是不小啊,多給他們發幾張票你可就發家了16歲的劉剛還是有一定做人的原則的,再說了16歲的劉剛那時候也沒有這個膽。他說了:“咱不能幹那事,誰給咱第一口飯吃咱是不能忘了的。那樣幹將來還怎麼在外麵混?”“工頭天天罵我,說我笨。我當然是笨了,人家都是二三十歲的老爺們,我一個16歲的小生杧子,什麼世麵也沒見過,可不傻嗎?可是他天天罵我卻一直用著我,他說我老實,可靠。這就是我的資本。”孔子當年教誨曾子:“君子不以利害義,則恥辱安從生哉。”這話說得多好。劉剛當然沒有閱讀過《論語》,但是16歲少年的淳樸卻在行動中踐行著孔老二的《論語》。
別看就是給大貨車發發票,但是對一個16歲的孩子來說,還是挺夠受的。深圳那地方的夏天氣溫能達到三十七八度,中午能達到40尤以上,而且那是氣溫,地麵溫度絕對能達到50弋。劉剛穿著一件半個月沒洗過一次的破背心子,在工地上就那麼站著,一站就是一天,每天晚上大腿都發麻、腫痛,後背讓太陽曬得火燒火燎的,隔幾天就脫一層皮,臉上的汗和著落到臉上的塵土,黑一道黃一條的簡直沒有個看。
看著劉剛遭罪的樣子,工頭也挺心疼的,覺著這個孩子是個可造之材,但是在工地上幹的確不太合適,就和劉剛說:“我有個朋友在大連做生意,你去找他吧,我給你寫一封信,讓他給你找一個適合你幹的活。”劉剛還真是遇到了好人,像接力一樣,劉剛在大家的幫助下就這麼沒有目標地向前奔跑著。
很多時候,我們的確並沒有明確的生活目標,但是隻要我們不斷地向前走著,可能明確的目標在迷茫的霧色裏逐漸就清晰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