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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蚡見劉徹盯著自己不放,趕忙“嗬嗬”笑了幾聲,擺出一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
“朕所憂者……乃是怕尾大不掉啊!前番為了轉移他人注意,朕命邊塞各郡傾力支持軍備,如今乍聽足有一萬勇悍之士願為效命,怎能不以為意?”
“是、是……”
“北疆冬季冰寒,邊塞各郡、各部異族皆龜縮不動避寒,唯虎豹騎軍頻繁出戰掃清周圍威脅,朕原先不解其意,後方知乃是練軍,如此練軍之法朕前所未見,深覺是不愛惜麾下士卒之人命,但是……朕現在知曉此練軍非是不愛惜士卒性命,乃是欲開春出塞作戰,朕煞是迷惑不解,隻有一萬能戰之士,他林斌怎就敢與胡虜抗衡?”
“是、是……”
“朕常想起,孤軍不足一千,該如何方能在八麵皆敵之下既能生存又能壯大?所思良久不得其解,朕聽胞姐詳說,這才知曉一千之士乃是曆經無數血戰方得生存。無數血戰啊!想我漢國將領數千,誰人敢於率一千之士縱橫草原,有誰能在八麵皆敵之下越戰越勇!?”
“這、這……或許衛尉李廣可以?”
“否!李廣乃是猛將不假,但仍與諸多將領乃是守城之將,若讓其率軍出戰,其結果必然是全軍覆沒。”
“李息……”
“朕知曉舅舅要說何事。但朕更知曉李息若無林斌部曲突然出戰,引得戎人驚怕率軍撤退,李息便是有五萬軍士也難逃一敗!”
劉徹是一名立誌要擊敗匈奴解除邊患的天子,他不可能隻是想而不去了解野戰的戰法。
從記載和近幾年交戰的記錄來看,劉徹了解到一個事實,想要在草原上和遊牧民族決一勝負一定要有足夠的騎兵,步卒去了草原雖不至於全然處於劣勢,但是如果想依靠步軍戰勝遊牧民族根本是天方夜譚。步軍想要和騎兵作戰隻能依靠陣型,還隻能用來防禦。步軍想戰也要騎兵願意和步軍戰,一旦騎兵不願意作戰選擇避開,步軍兩條腿壓根就追不上四條腿的騎兵。
“漢國無騎將啊!”
田蚡閉嘴不語,他心思巧敏怎麼能聽不出天子的意思?天子想要的是能領軍在草原作戰的將軍,這需要很多條件,其一就是對騎兵作戰十分熟悉,再來就是對草原不陌生的將領。現在漢國的將軍們基本都是一些善於領步軍作戰的將軍,限於國策和經驗,將軍們基本不知道塞外是個什麼情況,就更別談漢國沒有成規模的騎軍讓某個將領去統帥了。
“朕為何對‘皇陵古將’之說視而不見?自古傳說皆不可信!何況此傳言乃是出自一秦將之後,實為造勢以期獲利爾,非是上天降下預兆。”
“秦書有記:有次秦王政出巡,到了黃河遇見下雨,水流洶湧而不得過,方士言及‘此乃凶兆;山神、河神動怒’,勸秦王政祭天告慰。秦王政言道‘朕權掌天下眾生,比天還大,敢言天比朕大之語者,處死’,方士懼怕不敢再言。複,秦王政命軍士砍伐山林,以此震懾山神;又命軍士掘土填河,逼迫河神。次日,天氣放晴,水流亦平複,秦王政大笑‘朕既是天’。何其氣魄也!朕若隻因一傳言而誅殺可用之將,乃昏君爾!”
“朕從不信怪力亂神之說,秦亦已亡,今乃漢室天下,既是皇陵古將又如何!”
田蚡小眼睛一轉悠,“聖上是要重用林斌?”
劉徹狂笑,笑聲震蕩大殿,“不!朕未曾見過其人,不信有八尺之軀,傳言為假、眼見為實。華夏男人多為七尺之軀,方有七尺男兒之說。多人乃言其林斌身高八尺,體型魁偉、力大無窮,朕沒親眼看過,不信!”
田蚡明白了,“如此說來,聖上是要召林斌來長安親眼瞧瞧?”
“朕早有此想法,乃因時局未穩不可多自添亂,這才任其在外。何況……”劉徹眼神變得銳利無比,“朕看河西來信,林斌已率一萬一千騎軍出戰塞外。”
田蚡當然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但為了表示自己很震驚,作勢蹦跳而起:“一萬一千!以此數軍士出戰十萬異族!?”
“舅舅不知道此事?”
“啊?哈……,嗬嗬嗬,知道一些。”
“知道還詐唬?”
“呃……”
劉徹大肚的擺擺手,他真的知道自己的舅舅是個什麼德行,國事不懂、玩起陰謀來是一個好手。劉徹現在雖然已經有了趙綰、王臧等幾個儒生,他知道這些儒生名聲雖然大,但是真正有本事的沒幾個,大多是一些好名之輩,不懂得觀察時局做事太過急切了,顯得有些急功近利,不是一些好幫手。
“是了,趙綰和王臧要為朕引薦一人,說乃有治世之才,定可助朕。”
田蚡算起來也是崇尚儒家治學,趙綰和王臧還是他和竇嬰舉薦為官,一聽到兩人的名字,田蚡深皺眉頭,“趙綰和王臧是要舉薦他們的老師審公?”
劉徹把田蚡一閃而過的皺眉表情看在眼裏,知道田蚡也不看好趙綰和王臧,心下失望,“是趙綰、王臧的老師,在民間頗有名聲,皆讚乃是大才。”
田蚡不想蹚這趟渾水,他開始轉移話題。
“方才聖上說林斌率一萬一千騎軍出塞作戰,不知索要錢糧幾何啊?”
劉徹心裏歎氣,熱切期盼招賢的日期趕快到來,心想天下賢才那麼多總能找到幾個能用的人。他見田蚡引開話題,隨即也將心思轉到這次異族入侵的事情上來。
“朕所震驚乃是因為虎豹騎軍未索要錢糧!”
田蚡這次是真的呆住了,他知道打仗要用錢,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錢,拿這次備戰的上穀郡、漁陽郡、右北平郡、遼西郡,這四個郡來說,單單進入備戰狀態就每天至少需要耗費十五萬錢。而按照太尉官史和大司農官史的估計,這次異族入侵至少會有兩個月的兵事,那一天要耗費十五萬錢,六十天就要九百萬錢,這個數目還可能再增加,突破一千萬錢都沒有人會驚訝。現在他聽到虎豹騎軍出戰沒有要求支援錢糧,怎麼能不感到驚訝?
“沒要錢糧,他們吃什麼、穿什麼、用什麼?臣迷糊了,這……真的未曾索要錢糧?”
劉徹表情怪異,搭著手指頭算啊算的,嘴巴裏也是念念有聲,突然發出一聲“哈!”,把田蚡嚇一跳。
“朕粗略算了算,邊塞若要全數動員,每年至少要耗費兩億錢的軍資!”
田蚡眨巴眨巴嘴,“如今國庫與少府乃有錢五百七十四億錢。”他還在心裏加了句“要全是我的私財,那該多好……
“若讓大司農嚴謹計算,恐怕還不止這麼多。算上糧食,呃……”
“嗯?如此多?”劉徹隻是隨口問問罷了,他當然知道如今的漢國很富裕,富裕到景帝時期遇到大災都能輕鬆渡過,“朕有一個想法,說出來與舅舅商談商談。”
“噯。”田蚡心下喜悅無法用語言形容,“說說,咱舅甥兩人合計合計。”
劉徹抬頭看向大門,門外站立一個龐大的身影,那是李廣親自把門,這是為了攔住一些個煩人的朝臣,比如沒事就愛往未央宮跑的趙綰和王臧。